她說過一句“若無事,小女就告辭了”,也不待他反應,轉身就走,留下趙申佐在清晨的風裡不快:哼!小丫頭!看你明天還來不來,這幾日日日被你“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的唸叨,小爺我都快成良醫了,笨丫頭果然只有笨辦法!日日似個笨烏龜樣的滿滿爬……
江春換了個地兒,勉強讀了會兒書,見太陽昇起,怕熱的她只得收了書,出門去用早食。剛走到門房,小童喊了聲“有你信”,江春下意識的以為是胡沁雪的情書又來了,無奈“幫她”取了。
待走了幾步低頭一看,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姊太醫院外舍天字班江春親啟”,倒是又驚又奇,這幾個狗|爬式的字,既稱呼她為“姊”,也不知是她哪個兄弟寫的。
剛分了班安定下來,她就給家中去了封信,為圖方便,一個信封裝了兩封信,外面的是給王氏等江家眾人的,裡頭那封另外用小紙包了,則是與高家眾人的。
江春收了信,心中掛念不住,迫不及待要拆瞧,倒是早食也不去用了,直接轉回學寢去。
才拆開外頭戳了個歪歪扭扭私章的黏土封印,就見裡頭掉出個紅布小包來,她撿起來一聞,一股淡淡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不會是給她寄了甚土裡長的物件來罷?
信封裡與她去信時一般,夾了兩封信。外頭那封是高家的,與信封上一樣的狗|爬體,開頭問候可略過,主要問她在京內可能適應風土氣候,若不適應的話,姚嫂給她備了小包家鄉的土,遇了傷風感冒腹瀉不見好,可拿出裡頭土來泡水吃,包治水土不服……
江春:……
不過也是外公外婆一片拳拳之心,她只有感激的份。後頭又說他們在家一切皆好,重活有楊叔承擔下來,家務雜事由姚嫂打理,就是力哥兒衣食起居都被照顧的極妥帖,令她不消擔心。
力哥兒代寫的信,他自己在裡頭夾帶了一句“待我明年十二歲出師,定要赴遼東殺他幾個遼賊,也給我阿嬤掙個誥命來”……真是個想法簡單的赤子,十二歲的他能懂個甚?遼人是那般好殺的?怕他大腿還沒人家胳膊粗,江春看得發笑。
最後一段才是最重要的:舅舅至今未歸,也未曾去過信,他們使了楊叔去縣裡迎客樓問過,只道京內公幹繁忙,暫時回不了。還道江春在京內可遇到舅舅,若見了令她轉告他去封信讓家人安心,另若銀錢不夠使了只管找舅舅拿等語。
江春嘆了口氣,若汴京找個人真有那般容易就好了!
另一封則要長些,字型也清秀多了,一手魏碑寫得極其秀麗工整,若沒猜錯的話,該是二叔家江夏寫的。
內容與高家的大同小異:家中上至王氏江老伯,下至武哥兒幾姊妹,個個皆好,就是“尾巴”與“獅子”也長大不少,樣樣省心,小團山金銀花開了,日日忙著採摘,那幾頭豬實在養不住了——無人餵養,只得忍痛全賣了,雞也越養越多,每逢集日家裡牛車要跑好幾趟,拉藥材的,拉菜蔬的,拉雞蛋的……
進賬不少,令她銀錢不必省著花,信封裡還夾了張二十兩的銀票,若寄丟了也無法,只當“免財消災”了,若寄到她手上那是再好不過……江春頗為感動。
但到最後,江夏也沒忘了“代”王氏問江芝,問她在汴京過得如何,豆腐營生可做起來了等語,還解釋了當時是她自作主張偷藏文書,王氏眾人怕耽擱了江春開學報道,只得忍氣給她出門。
無論信不信這說辭,都沒追根究底的意義了,江芝已經變成一個“消失”了的名字了。
待寫回信的時候,高家那頭她就說剛開學課業繁忙,還未得時間去迎客樓尋舅舅,待尋到他會轉告的。
江家那頭則是猶豫了許久,不知該如何提筆動手。江芝這事,若瞞著眾人,她總覺著自己沒錯,為何要偷偷摸摸“做賊心虛”,尤其是王氏老兩口,江芝能有今日,江芝性子裡的不擇手段、不知天高地厚,都是他們做家長的一日日縱容出來的,她應該實話實說,給他們今後教養子孫立個“前車之鑑”。
她亦想好了,老兩口做親爹孃的,定是會傷心悲痛的,但總比胡亂編個理由矇騙他們的好,讓他們曉得江芝總還有條命在的,只是不知去了何處,他們也能踏實些。
雖然她也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老兩口尤其王氏遷怒自己,遷怒江老大與高氏。但江春相信,她能分得清輕重,這謀害公府嫡長孫、當今皇后娘娘親侄孫的罪名,未曾禍及江家滿門,已算是萬幸了。
寫完回信,趁著出門用午食之際,將回信拿去門房處,多給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