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以又是晚了兩息時間才停了哭聲,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思考,最後才妥協下來,軟綿綿地伏在他懷裡,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軟乎乎的聲音告訴他,“餓。”
那一瞬間,邵猷的眼淚差點被她那個字帶下來。
上一世,除了在床榻上將她弄得奄奄一息後她會露出這般無力抵抗的模樣之外,他從她那裡,根本得不到這樣全心依靠的溫柔。
邵猷一瞬間熱淚盈眶,下一瞬間又想她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心意的,恨不得就喂她吃飽幾頓,等她依賴上他後再將她遠遠拋棄,讓她體會一下他的錐心之痛。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對傻子來說,應該這個方法最簡單有效了。
最好是等著她日日黏著自己後,再讓她知曉,她在他這兒的地位就和個寵物差不多,不想要了隨手就能扔掉,什麼吃的喝的玩的也再得不到,只能窩在角落裡,每日這麼哭得悽悽慘慘又沒人理會。
想到這傻子未來會有一日比方才那哭得還慘,他心裡覺得生疼又覺得吐了一口惡氣,抱著傻子坐到桌邊,將她放下之後,還長出了一口氣。
對,左右傻子不怕疼,就這個法子對她最有效。
他這般一想,堅定了這個信念,頓時就覺得對她好也不彆扭了,在桌上掃視了一眼,看到她往日最愛喝的玫瑰乳,端過來放到她面前之前,心念一動,先拿了調羹舀了口給傻子嘗味道,等她眼睛發亮地看過來,就拿得高高地與她講條件,“想吃,要叫我爹爹。”
珈以差點沒忍住,真和傻子一樣給他吐口口水。
這人都死過一次了,還和前世一樣,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經又八面威風的,一到她面前來時不時就要抽一陣風,壓著她為所欲為的時候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感謝不斷經過檢驗的她的臉皮,珈以叫得乾脆,“爹爹!”
反正總有他後悔的那一天。
她真像個傻子一樣,完全用女兒叫親爹的口氣叫了,邵猷又覺得分外彆扭,將玫瑰乳放到她面前,想了想又換了,“不準這麼叫,你要叫‘哥哥’。”
珈以低頭吃得認真,用那隻受著傷的手護住了碗,理都不理他。
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了,還讓人叫你“哥哥”,這是多厚的臉皮啊?
這樣用完早膳,邵猷自然是誤了早朝,他乾脆也不再去,讓人去告了病假,自己靠在榻上,拿了一卷輿圖在手裡慢悠悠地翻著。
珈以就在他半丈外的地方,坐在他特意讓人鋪得厚厚的地氈上,玩玩具。
地氈上的那一堆三四歲孩子玩的玩具,她自然是不太感興趣的,她就拿了個小木車按在完好的那隻手下推來推去,然後想著和邵猷有關的事。
上一世害他的人不止是她,還有那些朝臣和他從小看大的新帝,相較於她這個多少還有他的愛當依仗的人,那群人應該更讓他瞧著不順眼一些,看如今邵猷告病假告得這般爽快就知道,他心裡多少是有些不爽的。
可珈以也知道,他這不爽,只針對謀害他的人,而不針對無辜之人。
之前她還在心裡狠狠吐槽過,說這人白白拿了個反派的劇本,頂著絕對要謀反作亂的大權臣的人設,卻連她這個枕邊人都瞧不見一絲痕跡,還得她來偽造。
卻沒想,人家根本不是,弄出烏龍的是那個給她本子的混賬!
將心思轉回來,珈以推著手底下的推車,張著小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濃濃的睡意就漫了上來,他還在看輿圖,心裡對那場敗了的戰還是多有不忿吧?若不是當年她橫插一腳,那場戰,艱難些,也還是會贏的。
可贏得慘烈,他也不見得會有多高興,還不如緩一緩……
珈以墜入夢鄉中,手掌下還壓著那輛小木車。
邵猷這才放下了手裡握著的輿圖,走到她面前扯了扯她的臉蛋,蹲下身將她手底下的小木車拿出來,手指一用力就拆得七零八碎的,放回她手底下。
做完這些,邵猷整整衣袖又重新靠回了榻上,就等著某個傻子起來傷心欲絕。
然而他註定要失望了。
珈以一覺睡得安穩又自在,醒來一眼看見那碎成木塊的小木車,轉個頭又換了個新的布老虎墊在腦袋下當枕頭,繼續待著那張小臉深思。
就算是傻子,她也要當個安靜漂亮的小傻子。
腦袋下的布老虎被人用力抽走,好在下面就是厚地氈,珈以也沒磕到,只抬了頭朝來人看去,看著邵猷殘忍地將那布老虎分屍了,她也只是眨巴眨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