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言離憂跟著他進到臥房內,搬過梨花木小凳坐在床邊,借外間燭光看著溫墨情,語氣恢復常態:“鍾鉞得到訊息時你已經去赴宴,他和楚揚猜到你會喝酒麻痺自己,所以兩個人一起央求我來看看,以免你不知不覺把自己淹死在酒裡。”
“多管閒事。”
“別人的閒事我才懶得管,要不是看在碧簫的面子上,我管你是喝死還是傷心死?”學著溫墨情拿碧簫做藉口,言離憂欣喜地發現這樣做果然更容易交談,短暫猶豫後揪住溫墨情後背衣衫,試圖把他翻過來躺著。
也不知是喝醉了沒力氣掙扎,還是說已經失去自主意識由人擺弄,溫墨情非但沒有反抗,反而順著言離憂的拉拽翻身仰躺,一雙看不透的墨色眼眸在朦朧光線中與言離憂對視。
那一剎,言離憂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只是與赫連茗湮見面而已,你們這是在小題大做。”溫墨情語氣臉色都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平靜到發假,完全不能教人信服。
言離憂聳聳肩:“無所謂,真難受還是假難受你自己清楚,我不過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跑一趟來看看你罷了。”
“你該去的是天闕殿,二皇子一直在為指婚的事心煩,比起我來你應該更擔心他才對,不是麼?”
言離憂生硬笑笑,不置可否。
如同溫墨情與赫連茗湮的複雜感情一般,言離憂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現在的溫墨疏,是為了不讓他為難而委曲求全,做個側室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還是堅持一生一世一雙人,與溫敬元一起把溫墨疏逼上絕路?
無論哪一個選擇她都無法接受,在想出解決之法前,言離憂只能憂心忡忡卻什麼也做不了。
“皇貴妃已有身孕,如果誕下的是個皇子,那麼二皇子他們的處境就會更加微妙。一方面皇上會愈發防備他們奪權,另一方面以皇上多疑性格又不敢輕易放他們離開皇宮去封地,以免個別有實力的皇子包藏禍心、擁兵自重。這種情況下與他國聯姻將勢力最大的皇子踢出淵國,可以說是最能讓皇上安心的結果,但把哪位皇子安排到哪個國家,這又是另一堆需要費心思慮的問題。”
言離憂來這裡的本意是想勸慰可能會因赫連茗湮而傷心的溫墨情,誰知一句勸慰的話還沒說出口,溫墨情就開始滔滔不絕給她說那些頗費腦筋才能理解的勢力形勢,雖說這些似乎言離憂歷來厭煩牴觸的,但因與溫墨疏有關,言離憂還是耐著性子仔細傾聽。
“在連嵩出現之前我試探過皇上態度,那時皇上傾向於賜封領地王位而不下放實權;但是在連嵩出現後,皇上的打算出現明顯變化,更偏重以極端手段徹底斷絕後患,聯姻,只是其中最溫和的一種。”溫墨情起身半坐,身上酒氣依舊濃郁,眼神卻比剛才多了幾分理智清明。
“連嵩到底有什麼目的?如果他單純是為了芸妃出頭,那麼找個藉口讓皇上處罰我、折磨我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有必要大費周章想一堆曲折陰謀嗎?”言離憂蹙眉,面上困惑愈發深重,“我總覺得連嵩這個人怪怪的,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陰柔,狡詐,又很可怖,遠不止為芸妃出謀劃策這麼簡單。”
溫墨情沉吟少頃,忽而揚眉淡看:“你怕他?”
“不是怕,說不好那種感覺,總之不想與他有所接觸,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聯想到掃把星、倒黴鬼、衰神之類詞語,反正沒好事。”
“連嵩的身份很神秘,我派出很多人手打聽也只得到隻言片語沒什麼用的訊息,不過從他幾次為皇上出的計策看,這人難對付的程度或許不亞於楚辭。”溫墨情毫不吝嗇以楚辭作比較給予連嵩高度評價。見言離憂仍擰著眉頭沉沉思索,溫墨情又沉默半天,在言離憂以為他酒意衝頭已經入睡時卻又低低開口:“有我在,他傷不到你。”
言離憂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妥,漫不經心長出口氣:“有你在,想害我的就不是連嵩而是你那位樓師兄了。”
“他敢。”
“有什麼不敢?那位樓閣主不是比你武功好多了嗎?”言離憂嗤笑一聲,雖沒有嘲諷貶低的意思,卻也讓溫墨情表情不自然許多。既然溫墨情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安慰他的打算可以作廢了,言離憂看看快要燃盡的燭燈,低頭指了指房門:“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時間不早,我得早些回鉛華宮,以免太晚被門禁擋住。”
溫墨情淡淡應了一聲,目光一直追隨著被微弱燭光籠罩的背影,直至言離憂快要出門時忽又將她叫住。
“如果聯姻一事不能改變,你會堅持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