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說得有理,誰讓我今日黴運上身,坐了您的車呢?賠,賠吧!您說個數就行!”
秋子固強忍著不適,伸手,從自己髒得不像樣的衣服裡,掏出一小迭銀票來,好在貼身放著的,倒也沒怎麼溼,外頭略有些汙跡,並無大礙,還是可以用的。
此處跟車下鄉,他是專為收購新麥而來的,自然身上帶了不少錢。
拈出一張五兩的來,秋子固招手叫那農人過來:“拿去!”
農人倒沒想到,這麼輕鬆就能解決,身子向後縮了一縮。
珍娘推他:“你只管去,他吃不了你!”
秋子固重重看了珍娘一眼,珍娘以同等力量回視。
農人過來了,秋子固將銀票交到他手:“這裡是五兩,你的牛值多少該自家有數,少的部分,找她去!”
手指橫向珍娘。
珍娘冷笑,玉手輕取,同樣一張五兩的銀票傳到了農人手裡。
農人歡天喜地,連蹦了幾跳,回頭看了一眼地上依舊呻吟不止的黃牛,毫不在意地就要離開:“這牛你們只管拿走吧!我有了錢,再不要它了!”
秋子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些不同的表情,是冷笑,嘴角翹出個詭異的弧度,眼瞳裡掠過一點子幽涼的火焰:“凡人不都如此?有用處是寶,無用時?棄若敝屣!”
聲音不大,其中蘊含的悽愴,和看曉世事的通透無奈,卻讓珍娘平靜連貫的呼吸,由不得斷了一斷。
農人去了,留下一地狼籍的糧食口袋,和滾翻在地的傢俱。
孫木匠的手藝由此可見一斑,因傢俱依舊歸整齊正,沒有一絲損壞,不過落些浮灰罷了。
車蓬落在不遠處的泥地上,孤零零帶人受過的模樣。
車伕去將其撿了回來,正要請秋子固幫忙重新安回去,卻不見他人影。
珍娘冷眼看他:“你不知道秋師傅心性麼?這會兒自然去了河邊!”
車伕沒由來的想笑,但因是珍娘在眼前,便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秋子固邊在清澈的河水裡,好好滌洗自己的頭臉,衣服,他穿著衣服平躺在水面上,任流水在自己身上衝來拂去,一動不動。
幾個婆娘過來近水洗菜,被這軀輕飄飄的身體嚇了一跳,尖叫著跑了開去:“出事啦!水裡有個死人啊!”
秋子固卻一個字也沒聽見。
他的腦子正飛快運轉著,他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這個女人,這個魔障,她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
會對自己造成如何不可預料的危害?
細細數過,自打遇見她以來,自己輸了程大人的差事,被客人返單,還有就是,每回見她,自己的潔癖必要受到挑戰!
身處雞窩,腳踩羊糞,今天更好,乾脆是整個人掉進了泥水坑,頭頂水草,臉染鳥屎!
按這樣的速度下去,將來再見她,自己可能會處於何等境地!
秋子固剛剛想到這裡,身體便由不得打了個寒戰。
難道,自己與她,真的是此消彼長的關係麼?
眼見她的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走上正軌,相對之下,自己豈不是要。。。
陡然一陣大風掠過,秋子固的身體隨著驟然而至的波浪,上下起伏不定。
可是細想那高僧的話,明明說的又是,得命中魔障收服了自己,方可解難。
她?
來收服自己?!
秋子固平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情不自禁捏成一對拳頭,捏得緊緊的,發出咯吱的聲音。
如何收服?
一天雞窩一天鳥糞麼?!
歇息在岸邊的一對水鳥,被一陣猛烈的水花,驚得騰迭而起,以為河裡竄出了龍來,嚇得落荒而逃。
車伕正無聊地坐在田埂上,嘴裡咬著草根,眼光時不時在珍娘身上打轉。
牛已叫鄰近的屠夫來拖走了,說定了,分作平等兩分,處理好了後,各自送到茶樓和隆平居。
糧食也都扛回來堆回車上,只是沒有頂,全然暴露在陽光下,可憐巴巴的一堆堆。
珍娘則自顧自地檢查著傢俱,察覺到車伕的目光後,冷冷地抬起頭來:“若有一絲兒破皮壞損,你們也是一樣要賠的!”
車伕嚇得來不及地縮回眼神,顧左右而渾然不知的樣子。
這一看不要緊,車伕忽然一喜:“秋師傅,您回來啦!”
珍娘聽說,目光也順著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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