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秋子固直到走進前院,走到那株寺裡聞名遐邇的老銀杏樹影下,還依舊覺得自己背後有雙眼睛,盯得他心疼。
“有五百年了吧?”高僧不看他,以手摸索著樹身,口中喃喃地道:“五百年,什麼樣的風景人世沒見過?要說高明,它才是真的高明呢!”
秋子固默默站著,風從背後來,吹得他生疼,卻不敢轉身,怕那樣犀利的力量進了眼裡,逼出熱度來。
老魯頭知趣站得老遠,看那一老一少,都是身量極高的人,比常人高過一頭的,此時站在一處,倒不顯了,一個鶴髮童顏,仙風道骨,一個白膚青鬢,如雲高潔,兩人都是不染絲毫纖塵,看上去好似出世仙人一般。
“求老師父明示,當年替我觀相,何以會說出魔障一事來?”秋子固內心煎熬,可說出話來,還是不卑不亢,溫潤清淡。
高僧的回話,亦是同樣的輕描淡寫:“老僧與施主,今日還是頭回見面,何來當年一說?”說著,眼神和手指,還是停留在古樹上。
秋子固的血都冷了,心也不跳了。
“老師父別開玩笑了,這一刻我等了十年,”聲音裡帶著顫,終於秋子固失去了慣常的冷靜:“十年啊!”
高僧抬頭看著頭頂華蓋:“長得這麼大,又這麼密?得費多少心血?五百年畢竟不易,人生不過彈指一揮間而已。”
秋子固聽出這話裡意思,彷彿十年沒有什麼,任他再豁達通透,也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十年,對它倒沒什麼,”秋子固手指輕抬,拈過一枝繁華:“可人生苦短,如白駒過隙,十年可以成就一個人,也能毀了一個人。”
語氣裡不無苦澀。
高僧這時方才轉睛看他:“那麼秋師傅是被成全了,還是毀了?”
秋子固定眸相視:“難道老師父竟不知?”
若不是你當年一句話,又怎麼會有如今困於心結中的秋子固?
高僧一雙眼睛深若林淵:“他人知與不知,與已而幹?誰能幫你過日子?自己的一輩子,再苦短也要憑自己的雙腿走過去。哪個人不是如此?好比我兄弟。。。”
秋子固不禁冷笑:“難道當年魔障一事不是出自老師父之口?如今這樣打悶葫蘆,又不似當年那個。。。”
話到這裡,秋子固忽然一驚!
因他的目光,不經意從高僧耳邊掠過,那顆當年給自己留下極深印象的紅痣呢?!怎麼不見了?!
當年高僧說出魔障一事之後,秋子固心煩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神便一直固定在那顆紅痣上,人在受打擊時往往會有這樣的舉動,看似發呆,其實是懵住了不知所措。
因此那顆紅痣給秋子固留下了終生難以磨滅的印象,甚至一段時間裡,他不能見紅色。
難道不是他?!
可相貌,卻是一模一樣!十年來自己不知變了多少,唯有這高僧,還跟當年一樣!
秋子固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是他一定是他!
再說老魯頭說的法號,也跟當年一樣,這怎麼會有錯?!
這時才想起來,剛才高僧平白竟說起自家兄弟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高僧似沒在意,卻又似看在眼裡,忽然從頭頂採下一雙果子,根蒂部連在一起,卻生出兩隻完全不一樣的銀杏,一個長圓,一個矮短。
“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我有個兄弟,也曾糊塗過一陣子,冒了我的名兒到處給人觀相,其實說法無一是處,不過收了銀子,亂縐一氣罷了。”
秋子固明知會有這話,明知會可能有這樣的話從高僧嘴裡吐出,可他依舊不能控制自己的震動,瞪著那個似當年卻不是當年的僧人,只覺得連心肺都在熊熊燃燒,那燒灼的火泛到臉上,卻是一片死灰,手指在袖子里扣得緊緊,隱約聽見骨節的噼啪之聲。
“自然種下不少冤孽,欠下的債總得要還,因此不過三年他就走了,走得也不安生,很是受了些苦。我這幾年雲遊四方,也是替他還債的意思,債主子散得到底都是,不走得遠些,還不完呢。”
說著,高僧將那一雙果子拋到了秋子固的懷裡:“這不,眼前又來了一位。”
開始秋子固以為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過後覺得好像是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對勁,怎麼高僧的話,自己一點兒也不明白?
正文 第248章真亦假來假亦真
是他又不是他,原來是個冒牌?
哄了自己十年的箴言,原來不過是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