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身姿妖嬈,儘管面對著地上穢物,但在銀錢的驅使下視糞土如黃金,堅定地走向連大伯,“前些天你叫我寬限幾日,如今時候到了,什麼時候把銀子拿來?”
“二百兩……老頭子實在是……有心無力啊。”連大伯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不情願地面對著那女子,“再寬限幾日,幾日就好,我賺夠了錢,一定還你。”
“又是幾日,又是幾日!”女子冷笑一聲,“我家老爺原先和你家大郎相熟才把錢借給他,這一寬限就沒個完了!我不管,今日必須拿錢,若沒銀子,用旁的物事代替也可以。”
連大伯愁眉苦臉,旁邊的馬販子也不再聊天,同情地看著他,但自身沒什麼積蓄,也很難出手相助。
二百兩對於平民人家來說,確是一筆鉅款,哪怕連大伯這樣生活尚可的人家,也很難湊出那麼多。
那女子見連大伯始終不說話,開始高聲呼喊起來,“大家看看,來評評理,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你姓連的在東市賣了半輩子馬,一鬧開,我看你怎麼繼續做生意!”
“使不得使不得。”連大伯怕她招來更多的人,趕緊伸手去拉扯她衣袖。
“把你髒手拿開!”女子後退半步,嫌惡地盯著他髒兮兮的手,“不想我聲張,你倒是還錢呀!這般言而無信之人,做生意肯定也偷奸耍滑,以次充好!”
連大伯又氣又悶,又不敢出言制止,身形佝僂立在一旁,求助的目光看向四周。
對於別人家的事,葉央即便想插手也沒有理由,況且欠了銀子的確應該還清,連大伯可憐,卻不能例外。
“哼!”那女子看他惶恐不安的樣子,越說越得意,顧不上用香帕子捂住口鼻,從袖口掏出一張借據,遞到連大伯面前,“瞧清楚了,黑紙白字,你家大郎借的二百兩,若不放心,找個識字的幫你看看!”
連大伯唯唯諾諾地點頭,“是,是,娘子再寬限些時日,我賣了馬再向親戚借一些,一定夠的。”
“沒的寬限了,現在就還。”那女子說的斬釘截鐵。
一旁的葉央突然插話:“大伯,借據是真的嗎?”
“當然是了!”那女子言之鑿鑿,又問,“小丫頭,你是誰?”
連大伯點頭道:“是真的……她還拿出大郎押給她的銅錢來了。本地的孩童滿百日後都要戴一枚平安玉扣,老頭子沒旁的銀兩買玉,就用一枚銅錢代替了。”
聽他這麼說,那女子更加得意,指著借據道:“這兒還有連大郎按的手印呢。”
“等等!”
借據在眼前一晃而過,葉央突然抬手扣住那女子的手腕,制止住她的動作。
“小丫頭,你鬆手。”對方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力氣不大,可自己的手突然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掙脫不開,被迫捏著借據送到葉央眼前,嘴裡叫嚷,“你是哪家的野丫頭,憑什麼抓我!”
“大伯。”葉央看清楚借據,慢悠悠鬆了手,唇角微微翹起,別有深意地盯著那女子,“我看這張借據,可不真啊,你還是去官府辯個清楚吧。”
☆、哈士奇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鑑定出來了,怎麼不去珠寶鋪子幹活呀?”那女子眼神帶刺,卻在葉央的目光下瑟縮,嘴巴依舊硬氣,“是真是假,輪不到你說話。”
連大伯也道:“雖說銅錢誰都不缺,但她拿出的那枚,的確是老頭給過大郎的,背面有一道劃痕,錯不了。”
他還不起二百兩銀子,可借據為真,也不能借著葉央的話頭否認。
真不是該說是實誠還是死板。葉央在心裡嘆了口氣,問連大伯:“你兒子不是沒了麼。”
“是……”連大伯緩緩點頭,提起來還極為傷心,“那個不孝的短命鬼,說是要出去做生意,結果遇上流匪,就這麼送了命!老頭子早知道這樣,當初怎麼也不會同意的。”
葉央等他平復了情緒,又問:“你是怎麼知道他沒了的?”
“那日我在東市賣馬,有相識的人來報信說的,那時候,大郎他已經停在城外義莊裡好幾日了,然後,就有人上門來要債,還拿著大郎的東西。”連大伯說著說著又控制不住眼淚。快到油盡燈枯的時候,獨子卻沒留下一絲血脈就走了,是天意如此。
聽到這裡葉央已經明白了大概。
連大伯的兒子死在流匪手上,過了幾日,眼前這衣著光鮮的女子就拿著他隨身帶的銅錢來討要二百兩欠債。私馬買賣本就不如官馬的利潤高,連大伯怎麼也拿不出這麼多錢,那女子就日日來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