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人卻根本不理會他們遭遇到什麼,只是拍著桌子一個勁兒地怒罵,半點面子也不給他們留,最後還勒令郭志去朝那位出言不遜的路人道歉。
郭志當然不願意,明明不是他主動挑的事兒,那負責人就冷著臉放話說:“那好,那明天你們全都不用來了。”
晏之揚幾人氣得嘴哆嗦,立刻就想放話說不來就不來你TM以為自己算老幾敢這麼跟老子說話。
然而在此之前,郭志抬手攔住了他們。
這一天放工之後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們臉色發青,小心翼翼地朝前頭瞥,拄著柺杖走在最前頭的郭志反而是臉色最平靜的。
晏之揚搓了把臉,想到剛才郭志道歉時被那傢伙不依不饒斥罵的場面,憋屈得連喉嚨都蜷緊了,好半天才輕聲問:“大志你還好吧?”
“啊?”郭志回頭,看到朋友們臉上的擔憂,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哎呀我好著呢,幹嘛一個個都這樣,碰上個傻逼而已,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眾人一時無話,其實心裡都清楚他肯定沒那麼輕鬆。
可是他們才搬出家,正是最需要錢的時候,七個人的工作全系在他一念之間。
晏之揚捏了捏拳頭,眼眶微微發熱,卻沒有揭穿:“那走吧,一起去吃個宵夜。”
郭志笑了笑,語氣輕鬆:“不啦,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頂著朋友們充滿擔憂的視線,郭志一個人拄著柺杖慢慢離開,他很累,腦子和身體都是,打從記事起就沒那麼累過。
頭腦放空漫無目的地走,等他回過神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老小區的居民樓低矮破舊,這個點鐘,家家戶戶的視窗都透出溫暖的燈光來,郭志抬起頭,尋找自己家的視窗,視線忽然有點模糊。
樓道的感應燈亮起,他驚了一下,左右看看,拄著柺杖迅速躲到一處樹後,接著愣住。
從單元門裡出來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中年男人被迎面而來的冷風一激,放下拎著的東西弓著背打了個寒噤,一邊搓手一邊朝手心哈氣。
然後他緊了緊衣領拿好東西低著頭快速離開,郭志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後不知道為什麼也跟了上去。
中年男人找到小區的非機動停車棚,那裡停著一輛非常長的手推餐車。中年男人將餐車頂棚的燈泡點亮,然後藉著燈光開始慢慢朝車上放材料。
路過的小區保安老遠喊了他一聲:“老郭!”
然後快步過來皺著眉頭挑剔了一大堆諸如這個車老停在這裡非常礙事好多業主都投訴了之類的話,語氣咄咄逼人,非常難聽。
中年男人卻似乎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燈光打在他溝壑縱橫的黑黝黝的臉上,那張平常面對郭志時總是很兇惡的面孔掛著討好的笑容:“哎呀真的是不好意思,老給你們物業添麻煩,這樣這樣,小X你把晚上值班的哥幾個都叫來我這喝一杯,我請客,就當給大家賠罪了。”
那個說話頤指氣使的保安一邊佯裝推拒一邊叫了好幾個人過來,中年男人笑眯眯地主動跟他們寒暄,開火的時候鐵鍋放歪,他下意識伸手去抓了一下。
鍋柄可能是被火烤到了,中年男人一把甩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整個人都跳了跳。
然而在保安們的催促聲中,他只是把被燙傷的手心不在意地朝褲子上搓搓,然後就給鍋柄包了塊抹布,開始炒麵。
郭志嘴唇哆嗦了一下,父親用平日兇惡的聲音說出的那些恭維話飄進他的耳朵。像有一隻手忽然抽走了他的聲帶,他張著嘴想要喊一聲爸爸,卻久久發不出聲音。剛才跟那個SB道歉時都沒酸過一下的眼睛,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掉下淚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集體宿舍,怎麼完成的換衣洗漱,怎麼躺上的那張狹窄冷硬的床。
房間裡也沒有其他人說話,原本聒噪的少年們這一天如此默契地沉默著。晏之揚躺在上鋪,他床墊鋪得不好,後背被硌得難受,睜著眼睛盯著虛空好幾個小時都沒能睡著。
黑漆漆的房間裡,他聽到有人哽咽地發出聲音——
“艹,我他媽現在真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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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刷到晏之揚和郭志他們相似的朋友圈內容時眯著眼冷哼了一聲,沒想到那麼快就撐不住了。
城中村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他最近忙著給英成校藍隊訓練,回來得很晚,藉著路燈給沐想想撥了個電話,彙報這一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