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和杜衡一樣,在鍾離嫵倒酒期間,凝視著她的手,酒杯斟滿之後,神色微不可見地變得鬆快。
她爽快地喝下第二杯酒。
第三杯酒也是這情形。
隨後,鍾離嫵與賀蘭城重開一局,前者笑道:“這一局就不要讓著我了。”
賀蘭城失笑,“夫人謬讚了,我棋藝在尋常人裡尚可,與您對局的話,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勝。”
這倒是實話。
——杜衡和鍾離嫵心裡都這樣想著。
杜衡也算是深諳其道的人,眼下又是旁觀者清,對兩人的實力一目瞭然。第一局,鍾離嫵分明是給對方留了情面,委實陪著磨嘰了一陣子。
鍾離嫵則是前世就知道賀蘭城棋藝不如自己,每一次對弈,在棋局上都被她趕盡殺絕。
這倒不是說賀蘭城不夠聰慧。在制藝方面,賀蘭城要勝過她許多。
棋本身似乎也要講個緣分,有的人最初接觸就覺得其樂無窮,而有的人一輩子也不能對它發生濃烈的興趣——開端與心境不一樣,從中所得到的自然就差距懸殊。
下棋若是年少時就開了竅,便能早一些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待得長大之後,只需要不斷總結經驗。相反的話,如何苦練都嫌吃力,人對一樣嗜好最有天分腦筋轉得最快的時候,大多是年少時和最初接觸的階段。
站在一旁的少女,眼角餘光一直睨著鍾離嫵的手,希望她再度端起酒杯,喝下那一杯酒。
賀蘭城則預感自己要陷入陷入僵局,因此認真地觀摩局面,希望自己能夠起死回生。
這種感覺,很熟悉,讓她想起了一個故人。
那時還在故國,身在皇室。她與新城不合,但經常在一起切磋棋藝、書畫。至於她最擅長的制藝,新城是打死也不肯下功夫的,說那一定是瘋子琢磨出來的折磨學子的東西,過於嚴苛死板。
新城不是循規蹈矩的人,所以不屑。
其實她也很討厭制藝,精通是為著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不擅長,她便拼命苦學,再悉心教他,以此討好父皇。
閒來無事,她總是去找新城對弈,知道必輸無疑也願意。因為只有與高手過招,所學到的才會多一些。可新城的路數變幻莫測,和那讓人恨得牙根癢癢的性情一樣,她用了幾年時間也沒摸清楚,所得極少。
如今想來,仿若前生的事。
走神了。她按了按眉心,聚精會神地看著棋局,偏生有人不讓她靜心思考——
少女的呼吸急促而紊亂,身形也是搖搖欲墜。
杜衡由此斷定,鍾離嫵方才有所動作。他先是心頭一喜,隨即便生出了欽佩之情。
尋常人看不出也罷了,可他是自幼習武之人,頗得簡讓、蕭錯的認可,說他要是到暗衛當差的話,身手應該能排到前五。
但是,他剛才都沒看清楚鍾離嫵的舉動。
雖說身懷絕技的女子都是勝在身法輕盈迅捷,但到了這火候的功底,實在少見。
鍾離嫵無從得知杜衡的心緒,只是頗有閒情地看戲:“這是怎麼了?”
少女周身發熱、發軟,面色亦變得緋紅,在跌坐在地之前,她按住桌面,“沒……沒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還望夫人不要怪罪,容奴婢退下。”
“退下?”鍾離嫵又現出了壞壞的笑容,“你能走下去?”
“奴婢可以……可以。”少女艱難地轉過身形,又艱難地舉步。向前走了六步,便摔倒在地。
她拼命的把手握成拳,用長長的指甲掐手心。這樣能讓她神智清醒一些。
隨後,她盡力去取袖中備用的解藥。
“夫人。”杜衡出聲道,意思是詢問鍾離嫵要不要阻止。
鍾離嫵輕輕搖頭,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兩個油紙包,“是在找這些東西麼?哪一個是解藥?”
少女驚慌地凝眸相看,紅撲撲的臉頰有片刻褪了血色。
杜衡失笑。自己沒看到的事情可是不少。夫人像個小地痞似的調|戲人的時候,就把對方藏在袖子裡的東西取走了。
少女掙扎著起身,實在站不起來,便膝行到鍾離嫵跟前,“夫人,奴婢……求夫人饒奴婢一命!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來生當牛做馬報答!”
鍾離嫵輕輕一笑,“我才不稀罕。”說完,將兩個油紙包開啟,倒進手邊的酒杯中。
少女給她下的藥,是迷|情藥,並且分量極重——看看少女現在這樣子就可斷定。
賀蘭城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