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菜頭抹了抹嘴,寶茹依舊也給他單叫了飯菜,見狀他又引著寶茹鄭卓至城下間,這兒有一些貨鋪,即散酒店、庵酒店之類,賣小八珍很有功夫。所謂小八珍,皆是不經煙火物,如春夏則燕筍、牙筍、香椿、早韭、雷菌、萵苣,秋冬則毛豆、芹菜、茭瓜、蘿菔、冬筍、醃菜,水族則鮮蝦、螺絲、薰魚,牲畜則凍蹄、板鴨、雞炸、薰雞,酒則冰糖三花、史國公、老虎油,及果勸酒,時新酸鹹諸名品,做這些生意的貨鋪,正是要通宵待客。
寶茹等到這一處消遣才算心滿意足,還多要了一些吃食拿回去與白老大他們宵夜,這就提著回了客店。只花菜頭倒是十分殷勤,就是收了佣金銀子,也不是立刻扭頭就走,還給他們把馬車叫好,見他們上車這才好。
寶茹這一日倒是覺得十分滿意,覺得總算有了些度蜜月的樣子。直到第二日,雖然前一日勞累,但是寶茹精神依舊很好。原先打算好的,今日要去瘦西湖遊湖——在湖州也不沒遊過湖,但是瘦西湖好大名氣,又有揚州瘦西湖上佳麗可看,自然要去一趟。
寶茹坐在梳妝檯前細細梳髮,菡萏在旁為她綰揚州這邊盛行的髮髻,然後又是簪金釵、戴華勝之類。等到收檢完畢,這才讓鄭卓看,道:“看一看我今日這打扮,像不像這揚州本地小娘子!”
寶茹身上衣衫竟然也是昨日在成衣鋪子裡買來的,這樣一看倒真不像是個外來的。鄭卓點點頭,然後又給寶茹髮髻邊插上一朵芙蓉花——這時節哪裡來的芙蓉,只能是洞子貨。鄭卓看見了買了幾支,這時候給寶茹插戴。
他這一下突然,饒是寶茹臉皮厚,也是微微泛紅。伸手摸摸那花朵,轉頭瞥見旁邊木樨菡萏竟是有些低頭抿嘴偷笑的樣子,只得欲蓋彌彰道:“這還是剩下幾朵,你們兩個分著戴了罷 !”
她這樣子,似乎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真能沒發生過一般。木樨菡萏兩個不想小吉祥,遇著這樣的機會,定會調侃一番的。她們兩個老實的多,反而覺得不好意思——這可是姑爺與姐兒買的花,她們兩個拿去分了是不是不太好。兩人偷偷看鄭卓,鄭卓微微點頭,面色也沒有不虞,這才放下心來接過那幾朵芙蓉,商量著簪到發上。
這也不過是日常的一點小小插曲罷了,鄭卓帶著寶茹就近吃了早餐,然後兩人就踱步,算是一遍遊覽揚州風光吧,不急不忙地走到了最近的一個小碼頭。這正是早晨,碼頭上就停泊了許多小畫舫,這時候停的畫舫大都是要出租的。
鄭卓上前一問,果然就說定了一家。這家小畫舫上似乎招待的是一家人,有夫婦一對,又有小兒女一雙。那男子漢自然在船頭撐船,拿了竹篙輕輕一點,這畫舫就順入水流。那婦人則是在船尾用小火爐煮茶,旁邊一小兒幫忙,另有一個女童,年紀大一些,應該是姐姐,就端著花生、瓜子、軟香糕之類奉與寶茹鄭卓兩人。
揚州城內水道綿延,那男子漢曉得鄭卓寶茹是要往瘦西湖去,熟門熟路地就撐著船往那駛去。寶茹和鄭卓剛剛吃過早飯,再有對著那些花生瓜子能有什麼興致,寶茹給那女童抓了一大把點心,這就和鄭卓走到船頭看外頭風光。
那船伕一面撐船,一面與兩人閒聊道:“這也不好時候,兩位客人只怕是外地人,要是來的遲一些,春光明媚的時候,那時候兩畔自然是花紅柳綠。而且出來踏青遊湖的女郎也更多,咱們揚州多麗人,熱鬧好看的很!”
寶茹倒是驚奇了,道:“這也太神了!大哥怎麼看出來的?我還以為我看著裝扮也像是個揚州女孩子了。至於我家外子,我倒覺得男子裝扮就是沒有城裡的風尚也不如何稀奇呢!”
那船伕有幾分得意,道:“嘖!不是吹噓,我自小在這揚州水裡面長大,打能站起就撐船,自曉事起就泅水。這揚州河道里哪一日不走三趟?本地的女孩子,外來遊湖的客人,都見了好多,只要往那兒一站,不消說話,逃不過我這識人的火眼金睛!”
嘖嘖,果然到處都有奇人異事,這又算什麼。寶茹與鄭卓相視一笑,都是想到了早間的事兒。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也不再糾結她像不像本地女孩子,只因瘦西湖快到,要去看這風情了。
‘揚州好,扶醉夜踉蹌。燈影看殘街市月,晚風吹上筍兒香。剩得好思量’,才入瘦西湖,寶茹就聽見絲竹音樂聲飄了過來,忍不住道:“‘無端鐃吹出空舟,賺得珠簾盡上鉤。小玉低言嬌女避,郎君倚扇在船頭’,這是唐人的詩句,這時候來說反而應景了。”
說著就見瘦西湖之上的盛景,這時候不到天氣暖和,但是這裡的船隻依舊不少。富家大戶自然自有私家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