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卓鑑賞能力很好,曉得寶茹笑什麼,事實上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寶茹看著鄭卓坐在一張圈椅上只是微笑,立刻就不忿了,揩乾手上的水就往他腿上坐下,道:“這是笑什麼?若不是你要聽我哪裡會拿出這個來。也不曉得你怎起興要聽這個,以前又不是沒聽過。”
以前寶茹在老宅東廂房裡練習琵琶,鄭卓偶爾自然聽得到,所以寶茹才有這說法。鄭卓不說話,要是別的油嘴滑舌的男子少不得說幾句‘誰知姐姐有這段兒聰明!’‘我往常見過的也沒你這手好彈唱!’之類,但他說不出來,只道:“以前聽過,不是唱與我的。”
寶茹瞥了他一眼,故作生氣道:“呵!合著我就是與你唱的?你看看這指甲,每回也是疼的呢!”
鄭卓不像以前聽到寶茹打趣的話就會急的不行,他已經完全知道了寶茹什麼時候是與他玩笑的。寶茹怎會不曉得鄭卓沒有不好的意思,所以自然就是玩笑。鄭卓唯一緊張的是後一句,他聽完就去看寶茹的手指。
寶茹的手指修長纖細,倒是很適合學琵琶。這時候鄭卓來看哪裡看的出什麼痕跡,寶茹疼不疼的更是不會顯現——實際上寶茹也不過是和他說著玩的。一開始是學這個的時候自然是疼的很,但是習慣了也就好了。
寶茹把手給他看,在鄭卓耳邊道:“看我這指甲,是不是特別硬?就是泡了水也不會格外發軟,就是適合彈琵琶呢!我還聽人說過指甲軟的女人命薄,嘻嘻,可見我是一個命好的。”
兩個人湊近了細細說話,漫無目的,說到哪兒算哪兒,剛剛才說琵琶如何,這一下就說起命薄命好了。
等到午間之後,兩人又沒得事做了,寶茹乾脆分付丫鬟和其他家人道:“今歲悶在家裡最後一日了,各種遊戲都玩兒遍了,正好今日下雪,不如在花園子裡擺上酒席玩樂一番罷!”
家裡上下誰不是愛玩的,聽寶茹這樣吩咐,立刻收拾打掃乾淨後花園,鋪設圍屏、座椅、桌席等,又要安排酒席。最讓寶茹驚奇的是來旺竟然叫了一班樂人,吹彈歌舞。
寶茹忍不住拿他來問道:“這是什麼道理?咱家可沒有請唱的來的規矩,再說我只給了你那些銀子預備著今日玩樂,這又算什麼?”
來旺笑嘻嘻道:“姐兒且放心,咱們這樣的人家裡頭擺個家宴玩樂,為熱鬧、為高興,請一班樂人來是常有的。這些樂人不是那樣地方出來的——也正因為如此價兒反而不高。姐兒給的銀子且夠呢!”
寶茹細看那些樂人,果然不同於寶茹曾見過的那些行院裡的。雖然也是穿著鮮豔,但是都是端端正正的樣子,而且其中女子年紀有大有小,就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也有,若是那些唱的是絕不可能的,寶茹這才點頭滿意。
寶茹和鄭卓自坐下,旁邊滿滿都是丫鬟、媳婦、婆子等伺候,場面不比寶茹曾參加過的那些宴會差,也是香焚寶鼎,花插金瓶。桌席上全是一水兒官窯細瓷,仿如白玉,又有赤金酒壺、白銀小鐘兒、象牙箸兒等器具。
而器具裡頭盛了各色佳餚,先是果餡頂皮酥、酥油泡螺和其他‘甘味園’的點心,湊成了十二樣。然後有二十碗下飯菜兒,蒜燒荔枝肉、蔥白椒料桂皮煮的爛羊肉、黃熬山藥雞、臊子韭、山藥肉圓子、頓爛羊頭、燒豬肉、肚肺羹、血髒湯、牛肚兒、爆炒豬腰子等,拿白銀盒子裝了燒酒燃起來溫著,最後又是兩大盤玫瑰鵝油燙麵蒸餅兒配著吃。
寶茹和鄭卓挑了旁側的位置,不等樂人們開始就有一個婆子來到花園道:“老爺太太捎信兒,說是這正是姐兒和姑爺兩個青春人該玩樂。老爺太太不願意太吵鬧,只在正院裡喝茶取暖來著!”
寶茹也沒多說,只道:“爹孃不來就不來,只是你帶兩樣點心去,就當是給爹孃喝茶添幾樣茶點就是了。”
說著寶茹讓小吉祥去揀了一盒果餡椒鹽金餅,一盒玫瑰八仙糕,又親自折了兩支臘梅,道:“這吃食就不說了,只是這花兒說一聲,讓娘房裡的媳婦給供著,就算是我這兒一份孝心了。”
那婆子格外奉承道:“ 要不還是姐兒呢!不怪都說姐兒是頂頂孝順的,就是一支花兒、一根草兒、一盒點心都要想著老爺太太。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值什麼?最難的就是這份什麼時候都記掛著的心思。”
如今寶茹要當家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先就是小心伺候的,如今竟是更加用心奉承百倍不止。寶茹只不過是隨手一件事他們也是這樣,寶茹就是臉皮厚也承受不住,立刻臉紅,也不再說話,只打發了那婆子。
姚太太得了寶茹親自折的梅花,自己親手供上暫且不提。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