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坦白讓方丈很受傷,沒聽就沒聽吧,居然還說出來?他剛剛在講佛祖涅槃受苦,卻見到這位楊主簿在笑?
方丈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宇文信不由好奇起來,“不知剛剛楊主簿在想什麼?看你似很開心,不知可否講出來讓我等也跟隨喜樂喜樂?”
楊志遠聽出這話有不屑之意,不過他也不在乎,倒是坦白道:
“平日裡忙碌不停,回家能夠吃上一頓飯都是好的,如今忽然有機會坐在蒲團之上,看著經書沉思,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懷柳,她曾為母守孝剃度修行,時而回去就能看到她如現在這樣盤膝而坐,手捧經書的沉思,如今想起卻覺得我不如她,乃是自嘲一笑,失禮了,給方丈大師賠罪,實在是失禮了!”
楊志遠拱手認錯,倒是讓主持沒什麼可說的,人家想的不是風花雪月的男女情事,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這也沒什麼再指責挖苦的。
宇文信沉默半晌,“向來只有嫡長為母守孝,您的女兒能剃度守孝,想必也是一烈性女子。”
“她……算是吧。”楊志遠不知該怎麼評價,算是隨意的敷衍了事。
主持方丈也無心再講,不乏起身引二人至後殿的靜閣去食素齋。
宇文信一直都食素,食素齋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楊志遠吃苦多年,吃上三天的白菜豆腐也不會嫌棄。
二人因身份不同分席而坐,楊志遠覺得宇文信一直都在打量著自己,可高門大戶出來的人家都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他也不會如在家那般隨意的開口說話,楊志遠始終信奉一點,那便是言多必失,所以能不說就不說。
宇文信很快便吃好了,護衛將碟碗撤下,他淨了手,漱了口才與楊志遠說起素齋來。
“我倒是聽說過一件事,您的那位女兒楊懷柳的素齋手藝很好,是這樣嗎?”
宇文信的問題讓楊志遠豁然呆滯,可見宇文信這般盯著自己,他只能敷衍道:“她曾剃度守孝食素,所以學了幾個菜樣,算不上什麼素齋,在家時樂於親自下廚,吃過的人倒不少,這樣的傳言倒是虛名了,實在是太抬舉她了!”
“不管是不是抬舉,終歸也有這等美名相傳,不知我是否有機會能夠品嚐一下她的素齋手藝呢?”宇文信的目光雖然含著笑,卻讓楊志遠的脖頸發涼,他的腦中豁然蹦出了鐘行儼,想必這位宇文公子是因為鐘行儼曾鬧著要吃女兒的素齋,所以才有這樣的要求?
不過涉及到女兒,楊志遠的性子還是硬氣了些,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讓她早早的離世,如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他怎麼會隨意的讓她捲入無辜的爭端當中?
沉了半晌,楊志遠才苦笑道:
“我這般說或許宇文公子覺得我是在搪塞,可我也必須要說出實話,雖說我是父親,她是女兒,但家中的事向來都由她自行做主,我從不勉強,而且她的性格有股子韌勁兒,只要不想做的事絕不去做,不瞞您說,當初鐘行儼鍾公子始終想吃一頓素齋,一連多日都沒能如願,雖然最終如願以償,卻也落了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結局。”
楊志遠攤了手,“若我話語唐突,還望宇文公子莫怪。”
宇文信一怔,隨後笑容更燦,“這倒是個有趣的事。”
“窮養兒子富養女,之前我虧欠了女兒太多,如今也只能縱著她的小脾氣,管不了嘍。”楊志遠苦笑搖頭,宇文信仍舊堅持,“待離開福陵寺時,我親自登門相求,如若她不同意,我也絕不會勉強。”
宇文信的語氣帶著不容質疑的肯定,楊志遠嘴角抽了一下,卻也只能這樣,心中已經將曹縣令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出來,讓他曾與鐘行儼有過來往的人招待宇文信,這不就是讓他趟入渾水麼?
老王八……
楊志遠初次這般狠呆呆的在心中罵了人,宇文信已經離開靜閣在寺廟中隨意的走,楊志遠沒有相陪,率先回去了。
宇文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叫著身邊的人道:“他說的是真的麼?”
“回公子,九成為真。”
宇文信點了點頭,“鐘行儼沒吃舒坦的素齋,我怎麼會吃不上?那個小丫頭的手藝就那麼強麼?能讓他鍥而不捨的去求?這個楊志遠也是個硬骨頭。”
“方青垣提請入京的人選中便有此人。”
“原來是他。”宇文信微微點了頭,“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楊志遠回到屋中有些心神不定,之前覺得宇文信這個人看似和藹,其實是笑裡藏刀,吃著飯,突然從素齋上提到了懷柳,他即便坦白了鐘行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