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生大臉盤,膚色微黑。膚質卻挺細膩,如果不穿那件黑紅格子的大號棉衣可能會不像現在這麼讓人覺得暗淡違和。
從周晚晚進屋,這個女生就一直坐在窗邊的凳子上喝水,對她母親的盛氣凌人和無理取鬧一句話都沒說。
現在聽周晚晚這麼問。她才笑著站了起來,一站起來足有一米七五的身高。更顯得高挑健美,倒是跟她的膚色挺合拍。
“我叫錢小玲,七五屆中文系的,這是我媽。”錢小玲沒走過來。只是站在桌邊給周晚晚介紹。
“錢小玲你好,我是周晚晚,七五美術班的。”周晚晚也禮貌地衝她笑著。然後抬手一指自己的床位,“我住這兒。你住哪個床?”
錢小玲一下就愣住了。她想住的靠窗下鋪都占上了,這不是讓周晚晚和劉芳給她騰地方呢嗎?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跟周晚晚說我想住你的床,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導員和學生會的同學晚飯前會過來各個宿舍探訪,”周晚晚看了看錶,“還有一個小時。”
“你聽不懂人話咋地?!讓你給騰地方都說了老半天了!你磨蹭什麼?!你們這些畫畫的把好床位都占上了,讓後來的怎麼睡?!你要是再磨蹭我找你們老師去!欺負人也沒這麼欺負的!到時候有你好看!”
鄭小玲的母親看女兒被一個小丫頭一句話就給逼住了,趕緊過來幫腔。
“鄭小玲,你想住我的床嗎?要讓我給你騰地方?”周晚晚根本不搭理鄭小玲的母親,直接問鄭小玲。
鄭小玲的臉一下就紅了,她再想要那個位置,也不好意思當著同學的面直接搶,條件反射地搖頭,“沒有,不用!”
“鄭小玲說不用。”周晚晚回頭看鄭小玲的母親。
“你個死丫頭片子!你等著!看你們老師來了你騰不騰!”鄭小玲的母親狠狠地指了一下週晚晚,怒氣騰騰地去找宿管老師了。
周晚晚慢條斯理地把圍巾和手套摘下來放到自己的櫃子裡,從臉盆架上拿起臉盆和香皂,看著縮在衣櫃邊上的劉芳有點無奈,最後還是叫上了她,“劉芳,我要去水房洗手,你去不去?”
“去去去!”劉芳如蒙大赦,帶著手套就跟在周晚晚身後跑了出去。
“周晚晚,你,你不怕鄭小玲她媽嗎?我一聽她喊腦子裡嗡嗡直響,你剛才要是再晚回來一會兒,我肯定搬了。”劉芳站在長長一排水龍頭邊,看著周晚晚慢條斯理地洗手。
“你想讓出來嗎?”周晚晚低頭洗手,沒看劉芳。
“不想,誰想啊!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劉芳踢了一腳水泥水池底下,“可是你看他們那一家人,一下來了一屋子人!都人高馬大的,看著可真��幕牛 �
“不想讓就不讓唄。”周晚晚洗完了手,用毛巾仔細擦拭,然後衝劉芳笑了一下,“把老師找來我們不就省事兒了。”
劉芳張著嘴沒明白周晚晚的話。她是初中畢業回家參加了四年勞動鍛鍊才有了這麼個推薦上學的機會,一直停留在初中和小學時怕老師的狀態裡。
好像什麼事只要有人說一句“我給你告老師去”,她就完全沒理了,是給老師添了麻煩的壞孩子一樣。
劉芳現在沒明白周晚晚的話,回到宿舍馬上就明白了,宿管的女老師正站在門口大聲訓斥著鄭小玲和她的家人。
“……學校是你們挑三揀四的地方嗎?!哪家的資產階級大小姐。還上不了上鋪?上不了睡床底下!真是沒見過你們這麼不懂事兒的家長!這是縱容學生的驕嬌二氣!我們社會主義的大學裡決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
周晚晚和劉芳悄悄地相視而笑,鄭小玲和她的家人們都老老實實地聽訓,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宿管老師身後站著三個拎著網兜的女生,一個看著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梳著齊耳短髮,非常瘦。一個十八九歲,非常高壯。看著比錢小玲的個頭還大。看著宿管老師訓孫子一樣訓人,她肆無忌憚地咧著嘴笑,在昏暗的走廊裡露出一嘴白牙。
另外一個躲在高大女生的身後。只能看到一個灰色的影子。
“向大姐,你們回來了!”劉芳拉著周晚晚走過去,給他們做介紹。
三十歲左右的女同學是他們同寢室的向秀清,四六年生人。今年虛歲已經三十了。
她六三年讀高中,高中畢業那年趕上了這場紅色革命。在學校鬧了三年革命,六八年趕上了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六屆中學生同時畢業的世界奇觀,然後就被送到農村插隊,成了老三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