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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部分

在汽車站排隊的時候,周晚晚意外遇到了也坐同一趟車的郭克儉。

“我去看我爸,他最近身體不好。”一個暑假沒見,郭克儉比周陽結婚的時候黑瘦了不少,精神看著還可以,眼底深處卻有著強撐著的濃濃的疲倦和悲涼。

周晚晚馬上意識到事情的不對,要是別人,她可能不會這麼想,也不會這麼震驚。

可這個人是郭克儉。那個曾經被從雲端拉下來踩到泥潭裡還能笑得溫文爾雅自信好看的郭克儉,是什麼樣的事能讓他的疲倦和傷感藏都藏不住?

“郭副縣長……”周晚晚說出這幾個字就後悔了,郭克儉的父親在十年前就已經被打成了反革命,早就不是副縣長了。

“我爸在郊區養豬,做了六七年豬倌了。以前在縣裡掏了三四年廁所。”郭克儉一點都不隱瞞這些事,“最近他得了很嚴重的肝病,我打算接他回家養病,正在跑這件事。”

周晚晚看著郭克儉瘦得青筋凸起的手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安慰的話很多時候都是說者用來盡義務的手段而已,對聽者其實真的沒什麼用。

至少,前世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誰的話都沒安慰到她。

“等郭伯伯回家,我和我二哥一起去看看他。”周晚晚從挎包裡拿出幾顆巧克力糖和一瓶橘子汽水,“郭哥哥,這是我路上的零食,分給你一半。”

郭克儉一點沒推辭,很痛快地收下了,“真榮幸,我還沒有過這種待遇呢。”

“那你就快點吃了吧!以後我的零食多分給你點就是了。”周晚晚幫不了郭克儉什麼忙,只能幫他調理一下身體,至少,能有精力扛起家庭的重擔,為重病的父親精力充沛地操勞。

一上車,郭克儉就真的吃了糖,喝光了汽水。

周晚晚跟他換了位子,讓他坐到靠窗的裡面去,“你可以靠著睡一會兒。”

郭克儉也沒有推辭,就真的靠著車窗很快睡去。

周晚晚看著他消瘦的臉和眼眶周圍明顯的黑眼圈輕輕嘆氣,再熬兩個月,四人幫就會被打倒了,到時候許許多多像郭克儉父親一樣的人都能重見天日了,許許多多像郭克儉一樣無辜的反革命子女也不用活得這麼辛苦了。

車走出陵安城,公路上大樹的影子和光斑一塊一塊從車窗邊掃過,也掃過郭克儉的臉,他忽然很輕很輕地叫周晚晚,“囡囡。”

周晚晚抬頭,快速閃過的光影讓她幾乎看不清郭克儉的表情,其實他也沒有任何表情,還跟剛才一樣靠在車窗上,閉著眼睛,跟睡著了沒有任何區別,好像那聲很輕很輕的低喃是周晚晚的錯覺一樣。

可那不是錯覺,周晚晚肯定。她一直看著郭克儉,直覺裡不想錯過他接下來的話,那對他一定很重要,說出來也很艱難。

周晚晚不瞭解郭克儉,可是敢肯定,他不是會訴苦的人。這些年無論多難多苦,周晚晚看到的都是當年那個驕傲的少年,他不會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軟弱,那比受苦更讓他接受不了。

“我媽,上個月去世了。自殺,為了,讓郭克貞回城接班。”

郭克儉保持著那個睡著的姿勢,幾乎是無聲地說出這兩句簡短的話,卻艱難得讓他自己和周晚晚都呼吸困難。

“郭哥哥……”周晚晚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要說什麼能安慰他。

其實說什麼都安慰不了。

這些無奈和疼痛,只能靠自己硬扛過去。

這些年郭克儉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了吧?什麼事都放在心裡獨自承擔,不想說,不能說,也不知道跟誰說。

可是他終究是人,也會有某一瞬間脆弱得想找人傾訴一下。

“她身體一直不好,前些年批鬥給傷了,我,找了很多關係,今年才讓她從清潔隊出來,在蔬菜公司掛了個名,在家養病。”第一句話說出來,後面的話就容易多了,郭克儉慢慢跟周晚晚說起他去世的母親。

“她在家待得一直不安心,我爸身體更不好,還在郊區養豬,郭克貞學業無著,成分不好,就要在農村紮根落戶,再也沒機會回城。這兩件事每天都在她心頭壓著……”

郭克儉的手緊緊攥起,微微發著抖,“是我沒用,要是能快一點把郭克貞的工作安排好,我媽也不會為了讓她回城接班……”

“郭哥哥……”周晚晚的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砸到郭克儉攥緊的手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說這不是你的錯,這個時代人人不能倖免,誰都無能為力。

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媽自殺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