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當家的來!他還是男人不是?!遇著事兒就往女人身後躲,他是縮頭王八嗎?!”沈國棟瞪著眼睛,衝著劉家的方向大聲說道,“揹回去!不是他送來的我們不收!”
劉二嬸抹著眼淚走了。
院子裡的幾個人都沒了喝水的心情,沉默地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劉二叔彆彆扭扭又強裝鎮定地過來了,“先還這些!剩下的分了糧食馬上就還!”
劉二叔扔下麥糠口袋就想走。
“站住!”沈國棟沉聲叫住了他,“借了雞蛋還我們麥糠?這是哪家的道理?拿我們傻呀?!”
“我,我,我不是沒有嗎?!”劉二叔脖子一梗,竟然還有話說,“貧下中農家裡都這麼窮!這是光榮傳統!”
“貧下中農欠了帳就能不還嗎?”周晨也沉聲問道。他從來不是心軟起來沒有底線和原則的傻瓜,惹著了他,他可以瞬間變成跟沈國棟一樣冷酷決絕的人。
“貧下中農從不佔別人便宜!”劉二叔趕緊維護自己的階級形象。
“那你借了雞蛋還麥糠是咋回事?要不要咱們找個能說理的地方去?”周晨冷冷地問道。
“把這破爛玩意兒揹回去!要還,你就一把還我們三百個雞蛋!我們家的可都是雙黃蛋!你說的,借一個還倆!”沈國棟諷刺地笑著,“還不上雞蛋,你就給我消停點!”
劉二叔垂頭喪氣地走了。隔壁院子這回徹底消停下來了。
周晚晚無力地趴在周晨懷裡,想著面黃肌瘦的春丫和衛紅,還有小小年紀就每天起早貪黑放豬給家裡掙糧食的狗剩,這三個孩子都是好孩子,卻要受這些莫名其妙的罪……
“囡囡,囡囡!你怎麼了?!”周晨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響在周晚晚的耳邊,好像特別遙遠,讓她想聽都聽不清。
二哥,我困了,我要睡一會兒,不要擔心。周晚晚努力想回應周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特別特別累,眼皮沉重,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周晚晚做了好久的夢,夢裡一直是大蘭子母子。從大蘭子被抓到公社門口開始,所有的細節好像都在她面前又回放一遍一樣,每一個細節,每一點絕望和不甘,每一次掙扎,都完完整整地展現在她面前。
那些讓人心酸的細節,那些讓周晚晚不忍直視的殘酷,她避不開躲不掉,都清晰無比地發生在她面前。
當小男孩的刀捅進民兵的肚子裡時,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的炙熱和黏膩,甚至能聞到那令人作嘔的腥氣。
周晚晚真的吐了,她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渾身骯髒血腥,她只想吐,吐乾淨這些令人作嘔的醜陋骯髒,替那對母子擺脫所有的不甘和絕望……
嘔吐過後,周晚晚終於解脫了,她渾身懶洋洋地癱在那裡,沒有一絲力氣,也沒有一絲痛苦,像重新回到母親的身體裡,混沌而舒服,不願醒來。
可是她還是醒來了。
周晚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她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一個人——楊浩。
☆、第二二零章 面對
楊浩驚訝地看著睜開眼睛的周晚晚,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受到很大驚嚇的樣子。
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然後臉上忽然一紅,轉身就跑了。
周晚晚嘆氣,這熊孩子就不能正常一回嗎?這種時候,不是應該驚喜地靠過來,關心地問她“你醒啦?渴不渴?餓不餓?”嗎?
哪有一看見病人甦醒就給嚇跑了的?!她又不是詐屍!
周晚晚病了,她在胡亂做夢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那時候她太虛弱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和身體,只能隨波逐流地任病魔在自己身體裡肆虐。
周晚晚仔細觀察了一下,這裡應該是幹休所的病房,桌子上的暖瓶還印著“二龍山幹休所特等病房專用”的字樣。
既然她沒死,這小屁孩兒跑什麼呀!?
倒杯水你再跑也行啊,渴死她了都……
周晚晚還沒埋怨完楊浩,周晨推門進來了。
好了,周晚晚期待的病人待遇終於來了,而且比她期待得還要周到細緻,簡直是事無鉅細無微不至。
她所有的需求都被周晨先一步想到,連話都不用說,她想幹什麼,怎麼樣能最舒服,都在周晨心裡呢。
周晚晚就著周晨手裡的杯子喝了兩口水,周陽、墩子和沈國棟都進來了。
四個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