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低眸,緩緩翻著手中敬事房的存檔,殿內肅穆,竟能聽得到紙張一頁一頁翻動的聲音。
這個月皇上忙於前朝政事,後宮來得少,那些貴人常在也便罷了,簡嬪身為嬪位,卻也是一次侍奉皇上的機會都沒有,她看著皇后手裡那本記檔,恨不得揉碎了眼不見才好。
皇后嘆了一口氣,她說著話,目光卻落在芸貴人身上,“本宮聽御前伺候的宮人說,皇上這兩天的胃口不大好,日前皇上來儲秀宮,本宮才瞧到是皇上嘴唇處破了個湧血的紅印,腫的發了炎症,大抵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令皇上無心思進食。”
“聖上的龍體關乎江山社稷,本宮身為皇后,就不得不多過問一句,各位妹妹,可有誰知道當中內情?”
繡玥坐在座位上,心裡“咯噔”一下,開始突突跳個不停,她用手攥緊了茶杯,不過就是咬了一下,至於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落座的各宮嬪妃們聽到皇后娘娘的話,再一琢磨那傷痕的位置,就已猜到幾分這傷痕是如何得來的了。
能有機會在天子身上、還是這個位置留下傷痕的,除了皇上自己,無外乎就是侍寢的嬪妃失了規矩。
大殿的氣氛變了變,嚴肅了幾分,唯獨諴妃與這氣氛格格不入,仍舊心不在焉,一語不發。
簡嬪在旁邊瞧了瞧諴妃娘娘的臉色,她本來心裡不平衡,趕上這存檔中的名字皆是她所怨恨之人,便出聲調笑道:“皇后娘娘說的極是呢,我說各位妹妹,皇上的龍體怎可損傷,你們有幸伺候皇上,也不能為了一己歡愉,就做出如此不知檢點的事兒來呀。”
皇后臉色嚴肅,將手裡的記檔合上,正聲道:“簡嬪所言,不無道理。倘若有人恃寵而驕,做出有損聖上龍體的事兒,本宮絕不會姑息。”
皇后娘娘向來溫和,很少如此疾言厲色,大殿之上的眾嬪妃見中宮隱隱發了怒,都立即起身,恭敬道:“嬪妾不敢。”
繡玥裝作鎮定也跟著站了起來,隨聲附和。
“你們都坐下吧。”
皇后的臉色淡淡的透著陰鬱,“這個月皇上忙於政事,來後宮的日子不多,除了月圓之夜、追月之夜去了本宮與諴妃那兒,餘下侍寢的幾位嬪妃,本宮是心裡有數的。”
“芸貴人,”皇后瞧向她,“這個月你侍寢三次,所承的雨露最多,這當中內情,你可知曉?”
皇后心裡本在生氣,除了諴妃心不在焉,餘下的嬪妃們都在座位上小心瞧著臉色,不敢出聲。別看皇后娘娘平時寬容大度,誰不知道只要遇到了跟有關皇上的事兒,皇后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偏偏芸貴人還看不出眉眼高低,笑盈盈地站起身,向皇后笑道:“回稟皇后娘娘,皇上前幾天剛誇過嬪妾侍奉得宜,說得空還要來多多看望嬪妾,皇上說了,嬪妾的頭髮極好,摸著順滑,就跟嬪妾的性子一樣柔順,又怎會是嬪妾弄傷了皇上的龍體呢。皇后娘娘若不信,您瞧這翡翠鐲子,是皇上新賞的,嘉獎嬪妾侍奉聖駕有功呢。”
她說著,把手腕上的鐲子露出來給四周瞧。這明顯是炫耀恩寵,聽起來比那損傷了皇上聖體的元兇還要讓人生氣得多。
簡嬪看了看諴妃的臉色,對瑩嬪靠過去笑了一聲,用絲帕擋著嘴,嘀咕道:“皇后娘娘本來就是因為皇上的事兒不痛快,她還偏偏炫耀皇上的恩寵,不是在皇后的心口扎刀子麼,這樣的無知蠢婦,竟然也能進了宮伺候皇上。”
瑩嬪的臉色卻不好看,“配不配的,都由皇上說了算。皇上要寵她,她自然得意。”
皇后素來平和,喜怒不形於色,這時候連繡玥都瞧出了些端倪,芸貴人卻仍舊在殿上說個沒完:“其實皇后娘娘原不必多心的,嬪妾自入宮以來,深得皇后娘娘眷顧,在座的各位姐姐們雖是先於嬪妾進宮,資歷老些,可嬪妾是皇后娘娘一手調…教,自然禮數規矩,比起先進宮的姐妹們也不遜色。”
“說起來,皇后娘娘,嬪妾住的漱芳齋只是個小地方,嬪妾覺得現如今也擔得起這一宮的主位,何時皇后娘娘去向皇上提一提吧,好不好娘娘?”
她連這話都說得出口,底下坐著的幾個嬪位反倒氣笑了,這芸貴人如此粗鄙,皇后怎可能真的喜歡她這樣輕狂無知的女人在後宮中。皇后娘娘出身高門,阿瑪又是禮部尚書,向來看重穩重端莊的世家女子,芸貴人先前就在儲秀宮以下犯上,挑起事端,已令六宮頗為不滿,娘娘能容忍她到今時今日,已算是看足了皇上的面子。
等了半晌,皇后坐在鳳座上,臉色淡淡的,只是道了一句:“你先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