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腳下還有一個瑤琴,想來無他意,只不過像她一樣對月抒懷罷了。
媯翟見獻舞如著了魔一樣呆呆站著也不理會沾了泥土的瑤琴,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旋即輕盈跳下花枝,如落花一樣飄逸。
花枝微顫,整個桃林彷彿被媯翟的笑聲吵醒,都婆娑起舞,落英繽紛。
獻舞完全被這個桃林女子攝去了魂魄。
媯翟不在意徑自離開,蔡獻舞方才覺醒,忙抱起琴追上去,急急在媯翟身後喊道:“姑娘且留步!”
媯翟停住腳,不可思議地看著抱著瑤琴的呆子,輕聲問道:“兄臺有何貴幹?”
獻舞抖落花瓣,上前施禮,問道:“在下冒犯,姑娘見諒。本無唐突之意,只是被姑娘笛音吸引便不自覺循聲而來,又聽得曲子清揚婉轉,有自由暢快之意,便想與奏曲之人合上一曲,聊表敬意。”
媯翟原本沒有把獻舞的寒暄放在心上,但是聽到獻舞竟能說出曲子的真意,也心生些許欽佩:“尊下好耳力,此曲名為《魚遊》,原本是羨慕魚兒遨遊得自由自在。”
獻舞嘖嘖稱讚,道:“果真妙極,但不知譜曲之人是否隱居於此?如蒙不棄,姑娘可以為在下引見嗎?若能與之相交,真乃浮生快事。”
媯翟雙目直視獻舞的眼睛,被這一雙清澈誠摯的眼睛打動。她在陳國見了太多俗世的眼神,鄙夷,嘲諷,嫌棄,躲閃,各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炎涼。難得一見這樣單純認真的眼睛,竟心中有些感動。
獻舞見媯翟眼波流轉如若秋水,似秋露凝華,似碧波幽光,攝人心魄,惹人愛憐,趕緊躬身大禮:“如此強人所難,真是愧疚之至。今夜能有幸遇見姑娘,便是幸運至極,豈能恬不知恥,不依不饒呢?在下無心之失,姑娘海涵。”
媯翟抿嘴一笑,心下釋然,也罷,這裡是她的領地,這個陌生人也未必知道她是誰。何不對著良辰美景,與一個真誠的人談心論曲,暢所欲言,誠如他所言,不也是浮生快事嗎?想到此,媯翟沒有了顧慮,道:“尊下言重。敝人便是作曲之人,承蒙不棄,還請不吝賜教。”
蔡獻舞激動不已,原來這曲子是她作的,難怪如此美妙。獻舞忙道,好好。桃林無處棲身,媯翟斷然不能將陌生男子帶入閨閣。獻舞也不想強人所難,所以爽快脫下外袍。
“姑娘勿要見怪,地上寒涼且髒汙,這樣墊著便好多了。”獻舞將外袍細細鋪好,這才請媯翟落座。
媯翟盤腿打坐,將骨笛掏出來遞給獻舞細瞧,也說出了對音樂的獨特見解:“《魚遊》一曲非此笛不能奏。”
獻舞也盤腿而坐,與媯翟保持一尺的距離。媯翟身上的天然女兒香就這樣似有似無地襲來,令獻舞心馳神往。他接過媯翟的骨笛,羞得不敢直視她的手、她的眼,怕多看一眼自己就淪陷得更深,做出逾矩的行為來嚇跑人。
骨笛的細膩,對著月光一瞧,更加通透。獻舞好奇問道:“為何非此笛不能?”
媯翟笑道:“《魚遊》一曲擬魚兒水中游曳之態,乃鮮活之物。而竹笛乃青竹所制,奏草木之狀乃取自本音,若要擬鳥獸之態總歸得其形而乏其神,玉笛則更次之。非是青竹與美玉之罪,皆乃不出其身之故。”
獻舞點頭道:“如此一說,倒真有些道理。常聽玉笛所奏《仙宮曲》,自有一種飄渺出塵之美,而竹笛所奏《凌波》一曲盡得水仙之冷清,如今你這妙物所奏《魚遊》當真鮮活之極。”
媯翟讚道:“君乃知音之人。敝人一家之言,不成氣候。”
獻舞道:“何必謙虛,當下之世,甚少有人潛心探究樂曲深處的寓意,個個都是當風雅之事增添臉面光彩罷了。唯有姑娘這樣超逸之人,才能悟非常之理。只是不知以琴操此曲,可行否?”
媯翟點頭:“亦可,只需商徵兩音略除錯便可。你看,像是這般。”
媯翟從獻舞手中接過琴,撩撥起琴絃,將曲子演繹出另一種韻味,獻舞聽得入了迷。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姑娘能否教在下此曲指法?”獻舞請求,媯翟應允。
獻舞聰敏穎慧,又頗通音律,媯翟演示了兩三遍便學會,令媯翟極為佩服。月色無邊,花樹燦爛,獻舞撩動琴絃,媯翟奏出笛音,琴笛合奏的《魚遊》曲響徹天籟。
不知不覺夜深,星辰來喚,媯翟起身告辭。今夜是個盡興的夜,媯翟許久沒有這樣暢快,臨別前,她喃喃自語:“如此夜色,可惜沒有一壺好酒,不然真是人間天上,最美良辰。”
獻舞忙道:“姑娘若不棄,在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