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肯收禮,又能直接與皇帝聯絡的人,讓大家寢食難安。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醜王受到河南尹的邀請。
宴席上,眾多的商人只是按慣例向河南尹送禮,對醜王,他們似乎放棄了嘗試,但是輪流過來敬酒,十分地謙卑而客氣。
傍晚時分,酒宴還在進行中,韓稠請醜王移步到書房密談。
韓稠大腹便便,因為喝酒,臉膛紅撲撲的,喘著粗氣,肚子像風箱一樣起伏不定,他先是請客人喝茶,“不知是哪出產的東西,我也不懂這個,據說很貴,味道倒沒什麼特殊,可是用來醒酒有奇效。”
王堅火品了一口,稱讚道:“確實不錯。”
“唉,可惜茶在人不在,當初送此茶的人,不知死哪去了,好幾年沒露面,有人說是被強盜殺了,誰知道?反正茶葉快要斷供了。真是奇怪,我這裡高朋滿座,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此茶的來歷,連名字都說不出來。”
“想必是待有緣人。”
“哈哈,這位‘有緣人’最好快點來。”韓稠收起笑容,“醜兄,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侯爺抬舉,是草民的榮幸。”
韓稠身為洛陽侯,喜歡別人稱他為“侯爺”,笑道:“醜兄太客氣了,咱們早就該多多親近,真是的,大家都住在洛陽,之前怎麼沒多少交往呢?”
“官民有別……”
“哎,你現在可不是民啦,雖說暫時還沒有官職,可是天下有幾個人能直接向陛下遞交奏章?就連我,所謂的洛陽侯、河南尹,有奏章也得先交給宗正府或者宰相府,比不上醜兄的一步登天。”
王堅火的臉不容易做出笑容,只能動動嘴角,“登天之路不易行走,一步登天,早晚也會一步跌落,草民時時膽戰心驚,不以為榮,反為以險。”
韓稠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說得太對了,伴君如伴虎,難啊。這不,我辛辛苦苦找來一位天下無雙的絕色美女,送到陛下身邊,陛下卻轉手送給了寵臣,唉,我真是有苦說不出,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做臣子的還能抱怨不成?只好繼續盡心盡力,好在宮中瞭解我的一片忠心,讓我在洛陽多選良家女子,以備後宮之選。”
“宮中?”醜王畢竟不是官員,不懂得官場上新興的這些稱謂。
“就是陛下的生母,眼下還沒有正式稱號,但是成為太后是早晚的事,所以暫用‘宮中’稱之。宮中慈母之心,盼著早抱孫子,更盼著大楚早立大統,因此傳令天下選秀,洛陽最受重視,要提供半數秀女。”
醜王心裡清楚得很,這是韓稠自己爭取來的數目,他討好不了皇帝,就千方百計地討好“宮中”。
與此同時,這也是一種委婉的暗示:醜王能直達聖聽,韓稠也有辦法一步登天。
醜王拱手道:“這可是大功一件,恭喜大人。”
韓稠一揮手,“功勞什麼的我不在意,只要宮中滿意、陛下高興就好,老實說,我們這一支世居洛陽,沒有別的野心,就是希望能在洛陽踏踏實實地待下去,為陛下盡忠、為朝廷效力。”
“洛陽富甲天下,皆是大人之功。”
韓稠大笑,突然收起笑容,“外面還有酒宴,我居然請貴客在這裡飲清茶,真是失禮。我就不拐彎抹角浪費時間了,直接問一句,醜兄,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大人此言何意?”
“外面那些商人,咱們都知道那是奸商,錢來得容易,送禮自然也大方,其實沒有別的意思,無非求一個心安,醜兄卻拒人於千里之外,是嫌少,還是怕什麼?”
王堅火沉吟不語。
韓稠笑道:“我能理解,初次為官,誰也不想出錯,更不想留下把柄,尤其是直接給陛下辦事,到處都有盯著醜兄的人,沒準誰就會捅到陛下那裡,換成我,也不敢隨便收禮。”
“知我者,大人也。”
韓稠大笑,在書桌上翻來揀去,從亂糟糟的紙堆裡找出兩張紙,推到醜王面前,左右分開,並列放置。
藉著燭光,王堅火低頭看去,那是兩張房契,寫著王堅火的名字,地址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臨淄,一西一東,相隔數千裡。
“這是……”
“兩所小宅子,絕不顯眼,也不值多少錢,我從大家送我的禮物當中挑了一些,權當喬遷之賀,此刻都存放在宅子裡,醜兄可派人去檢視。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洛陽不知,陛下不知,就連外面的商人也不知。他們只需要我的一句話,說醜兄為人可靠,他們就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