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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小,小姐啊!怎,怎麼又不穿了呢?是不是還嫌不夠貴氣,想再換一身?……”

丫頭春兒正在給錦繡整理袍服衣裙的群褶下襬。

那是十二副的妝花大紅胭脂色織金襴馬面裙。裙門以正蟒寶珠為中心,盤以左右翔鳥飛翟,坐於海水、江崖、珊瑚之上、五彩流雲之下;其中寶珠、寶蓮、茶花、如意雲、銅錢、卷軸、方勝錯落有致,構成一幅氣派祥和富貴雍容的靚麗圖案。

錦繡:“算了!我不穿了,我置辦的那些統統都不穿了!春兒,你幫我快脫下來,去找幾件舊的出來!”

春兒瞪大了眼。

“不能穿這個!”錦繡又說,她把頭一搖:“我倒是改了主意,還覺她們家那些‘孝服老衣’穿著進宮比較合適……春兒,你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找呀!”

“孝服老衣”,自然是錦衣以前嫁進府邸、常常挖苦的盧信貞孟靜嫻等習慣穿的花色緞料。

素淨得不能再素淨,大方簡樸得不能再大方簡樸。一身下來,除了些行雲流水暗紋,就算拿出西洋放大鏡,未必能找得出其他繡紋和圖案來。

錦繡實在討厭那些“孝服老衣”。春兒更是詫異得不能再詫異:“小,小姐啊……”

你生病了?還是腦子驟然間開叉出現了問題?

錦繡抿著嘴只是淡淡一搖頭,笑。也不多加解釋。

其實,她腦子才沒出問題。真要出問題,那一套套千辛萬苦訂製的華麗雍容衣裙首飾,或許她還可能真的大模大樣穿上了!

盧信良,誰呀?

若干年前,初任首揆元輔那會兒,為了懲貪治腐,他把那些暗暗送他金條子以示討好的某些大臣官吏革職拿問。為政期間,一直潔身自愛。剛直不阿,兩袖清風,不僅以身作則而效尤朝部,甚至,每日那皇帝若有一絲奢靡奢侈生活,也要冒死諫言,時時督導……某州百姓有災荒饑饉——是他,不惜以腳踏棺材的風險迫使皇帝動用腰包,親自賑災救援;是他,不僅以腳踏棺材迫使皇帝動用腰包繼而賑災不說——連自己那點微薄薪資也要貢獻出來。盧老夫人在那一次給氣病倒了!就因為兒子如此行事,連重修家祠的錢也給奉獻了出來……總之,向來清廉又正值的盧大相爺分文不取,分豪不貪。並且,為誡下屬,他還在內閣親書了一副對聯作為提醒示警:“一絲一粒,我之名節;一釐一毫,民之膏脂”………當然而然,也是如此行事,這官,也做得非常的不易;這首相,也是豎敵了不少。

比如,那個狗皇帝,那些想看他笑話的各式大臣。

當然而然,也是如此緣由,假若錦繡她真那麼奢奢侈侈把衣服首飾往身一套,最後,到底是打誰的臉面呢?

春日水上宮宴是在一處皇家別院隆重舉行的。那處別院,又名為牡丹臺。

時值三月,陽春灩灩。牡丹花開遍整個亭臺與殿宇。千片赤英,百枝絳點,如霞光,如燈煌。滿蕊攢粉,含稜絳蘇。惹了芍妒,羞殺玫瑰。當真是“澹盪韶光三月中,牡丹偏自佔春風”。

是的,錦繡就那麼簡簡單單、樸素而大方一路穿戴去了。

那一身的“孝服老衣”,真正的“孝服老衣”……靛藍色盤扣豎領披風,下搭杏白五彩歲寒三友馬面裙。裙幅,甚至都不織金妝花。頭上,簡簡單單兩三樣素雅簪子,兔鵲分心搭折枝桂掩鬢。莊莊重重高挽了個髻。

最後兩個人肩並肩,錦繡和盧信良一到場,眾人全都兩眼發茫:詫了!

“——葉錦繡?陳國公的女兒,那個京城裡赫赫有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的淫/浪妖女葉錦繡?!是她?我眼睛沒有看花吧?”

那個皇帝老兒所設的春日宴會所邀大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除朝部各緊要器重的大臣之外,還有一些王公貴族子弟也在其中。

這些臣子貴胄子弟,有錦繡認識的,也有沒見過的。

大家按分等級,分席而坐。

皇帝明黃袍服,坐的自然是殿臺正正中最上首。各人身前有一雕漆橫案小几,或海棠式,或梅花式。錦繡和盧信良是夫婦,兩人自然同一漆幾。其他,也是自然。

那天大概有八對夫婦。分別是內閣各部的重要大臣,其中有次輔的老婆,其他重要閣臣的娘子夫人。

錦繡心裡冷冷地一笑。那些目光,如此詫異而驚奇,不消說,她自然是感覺到了。

再瞬目看看坐於身側的盧信良,但見一貫的沉穩、端著與嫻靜。也是朝服綬帶,斯文儒雅。薄唇淺抿,他不笑,也不刻意高聲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