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凝緩緩地道:“要知道,對太祖不敬,計較起來,可是個很大的罪名。那個船家,他有一瞬起了狠心。”
陳厚績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隨即沉吟下來,往那個黑瘦的漢子那裡盯了一眼,低聲道:“凝妹妹,你是說,他會想要害我們?他們總共才幾個人,怎麼敢?”
“三百里大澤水網密佈不辨方向,有的水道看似窄小不起眼,實則卻有暗流,有的水道看似寬闊平靜,說不定卻是淺的很,根本通不過稍重些的大船……我們人多是人多,但只要他們鑿了船後藏起來,別的都不用做,我們也未必能走出去……”
“這個大澤,只要人躲在這裡不出,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的。總不能派上幾千水師過來,只為抓幾個犯人。”
“最關鍵的是,就算我們一瞬間將這些人控制住,甚至是殺掉……那也不成。我們還是要回程的。大澤裡的其他漁戶,他們的親戚族人,絕不肯放我們走出這片大澤的。”
☆、099 辦法
所以,不能冒險。
陳厚績沉默了。
他不是覺得沈柔凝的分析沒有道理。而是他覺得,沈柔凝剛才說言,真他麼太有道理了,甚至於讓他忍不住要爆粗口!
為什麼這樣的道理不是從一個年長的人口中說來的,哪怕那個人是沈四老爺,是他自己,或是哪個江湖經驗豐厚的侍衛……卻偏偏是沈柔凝這樣過往的生活軌跡簡直白紙一樣的十歲的小姑娘!
能不能不要這樣!
沈柔凝雖然一直都沒說過他很蠢很天真,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這個意思,但此時此刻,陳厚績當真覺得,站在她面前,他的頭頂、他的全身上下,無不明晃晃地寫著“我很蠢我很天真”這幾個大字!
能不能不要這樣!
意識到這一點,之前那個船家要如何如何,反而不怎麼重要了。
陳厚績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啞聲道:“或許,他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大慶境內,京城周邊,太平已久。”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好像他內心都不甘心就此承認沈柔凝說的對似的。但話一說完,陳厚績立即就意識到:這句話只能說明他真的很蠢很天真。
“出門在外,小心些總是沒錯。”沈柔凝淡淡地道。
果然。
陳厚績蔫下來——
他果然是更蠢更天真了。
陳厚績蔫了許久,才慢慢緩了神。快走幾步,跟上了隊伍,同護衛隊長並肩前行,其間小聲地低語幾句,之後就又走到沈四老爺身邊,聊起了平常話。
雲霧山山勢十分平坦。
他們很快就到了大悲寺。
這一日,天氣難得很不錯,雲霧四散,山花燦爛,空氣清新。啾啾鳥鳴。行走其間,十分的舒適愜意。
若非沈端榕一直為鄧長年的境遇而皺著小臉的話,沈柔凝當真覺得,這一次出門。就是來踏春的。
她跟鄧長年的父親又沒有見過。實在不熟。
遁入空門……呵。一個逃避的父親,她也真心喜歡不起來。
但顧及一下旁人的心理,沈柔凝也不好表現的太過輕鬆喜悅。但卻依舊沒有放過山林裡的美景。
到了大悲寺,主持和尚得了訊息十分熱情,親自站在了山門前迎接了他們一行,一路殷勤引導他們上香拜佛,最後才安排她們住了下來。
“鄧小施主正在齋戒閉關,輕易不見客。”那主持大師十分客氣,道:“眾位施主請放心,老衲會將幾位到來的訊息,告訴鄧小施主。”
“那就多謝大師了。”沈四老爺雙手合十還禮。
他並不是信徒。
但既然來到了佛前,他也會很虔誠,這是一種禮貌和尊重。
陳厚績又過來找沈柔凝。
“我們要在山上待一晚……我準備讓那個船老大出點兒意外,比如斷了腿不利於行什麼的,凝妹妹覺得如何?”陳厚績問道。
“可行。”沈柔凝很乾脆地點點頭。
船老大若是斷了腿不能下水,他必然不會再輕舉妄動。因為,不論如何,他肯定是最容易沒了命。
陳厚績嚅動一下唇,看著沈柔凝,有些哀怨:沈柔凝你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好讓他有些成就感?
沈柔凝卻詫異地回望他。
陳厚績又蔫了:“那個,凝妹妹,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陳厚績蔫蔫地走出了沈柔凝的小院,門口站著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