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言很快察覺到牢牢攥著的小姑娘的腕子始終掙動不止,餘光又瞄見小姑娘暗暗瞪他,大抵下一刻就要說出什麼來。
他忽然以指尖在她腕子內側搔了幾下,那裡面板薄,且有她的癢癢肉。
莊氏正想再恭維幾句,眼前的世子夫人卻倏地笑了出來。
起初只是唇角微揚,似還在剋制著,後來顯是抑不住,由抿唇微笑變成了咧嘴莞爾,再後來,笑容宛若浪潮一般,一波一波湧上,仿似決堤一般,止也止不住。
也不知是笑得還是羞得,不消片時,世子夫人便雙頰飛霞,連耳尖也蔓上了淡粉,越發顯得容色絕麗,竟連身後的蕭瑟秋景也被襯出了幾分明耀春色。
陸聽溪本想埋下頭稍作掩飾,但後頭發現笑得根本停不下來,對著外人這般,顯得有些傻氣,她只好轉身背對趙景同夫婦兩個,又趁著與謝思言面對面的機會,狠狠掐他一把。
謝思言終於不再撓她癢癢,一面幫她慢拍後脊,一面輕釦她腦後勺,狀似安撫。陸聽溪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切齒道:“再敢撓我,你往後就跟天竺鼠睡一個屋子好了!”
謝思言抬頭對上趙景同夫婦困惑的目光,不緊不慢道:“內子說她簡直不能更贊同我。這是藉由我的話,想起了我們素常相處的幾樁趣事,才發笑不止,讓二位見笑了。”
陸聽溪知道自己此刻耳面俱紅,不好即刻回身面對趙景同夫婦,只好仍舊與謝思言對面而立,就勢俯首,但與他刻意拉開半尺的距離。
夫妻兩個的舉動落在趙景同夫婦眼裡,就是郎情妾意,世子爺護妻心切,世子夫人面皮薄,愛害羞,雖一舉一動都透出對世子爺的依賴,但又顧忌著外人在場,不好過分親暱,特特與世子爺保持距離。
“看看,閣老到底是閣老,修齊治平,樣樣皆楷模。”趙景同又嗟嘆一回,有心讓自家夫人跟陸聽溪攀交,便尋了個由頭,跟謝思言去了前頭說話,讓莊氏陪著陸聽溪在四周轉轉。
陸聽溪與莊氏寒暄片刻,就聽她提起了謝思言:“我與世子夫人不算熟稔,但我這人自來是個直性子,還是想冒昧說一句,閣老在夫人面前,跟在外人面前,態度實是迥異。”
“我聽聞閣老在朝堂上手腕萬端,行事果決,以冷麵無情著稱,我也聽夫君與我說過閣老的些許事蹟,今日之前,都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閣老,是如何寵妻的,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莊氏感喟道。
謝閣老雖並未刻意露出柔色,但只要目光一對上自家夫人,那眉目之間的繾綣之意就掩都掩不住,這是斷斷做不得假的。
莊氏又跟陸聽溪說了半日話,很快熟絡起來,兼且心中實在好奇,便問道:“不知夫人素日都是如何與閣老相處的?我倒想向夫人取取經。不瞞夫人說,我家夫君是個榆木腦袋,又犟得很,我每回跟他爭持都腦仁兒疼。夫人既能以柔克剛,那想來深諳夫妻相處之道,我但得其中一二要旨,想來往後與夫君也能更和順些。”
陸聽溪想起她走前,謝思言對她的警告,沉默片刻,道:“其實……說來也簡單,莊夫人養幾隻愛寵便是了。”
莊氏一怔:“愛寵?”
趙景同跟謝思言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漸漸將話頭繞到了正事上:“下官聽聞首輔大人近來連酬酢都甚少摻和,鎮日忙得腳不沾地。下官只知如今在大肆裁撤官吏,旁的倒不知,不知可是要出新政?”
寧王掀起的這場風波持續數月,群臣原以為天興帝興許當真就要折在寧王手裡,誰知後頭峰迴路轉。經過這陣子的動盪,眾人總算是反應過來,原來天興帝這是跟楚王和魏國公世子聯手做了一齣戲,為的就是名正言順地除掉寧王,並試出朝中和軍中懷有異心之人,一舉雙得。
故而,這短短半月來,朝中跟軍中幾可謂大換血,人人自危。近來最忙的衙門就是吏部跟內閣,但仲晁那個忙法,委實有些過頭了。他忖著仲晁約莫是另有事在忙。
謝思言容色淡淡。
他不必查也知仲晁在忙甚,仲晁畢竟上了年紀,精力有限,隨著年歲漸長,只會越發不濟。仲晁不願眼睜睜看著回頭內閣權力趨集於他一人之手,更不想讓他將來在他乞骸骨之後,順理成章地接替首輔之位,於是開始物色人選。
物色能繼任首輔並且是仲黨一系的人。仲晁大抵已預見了若是內閣權力集於謝家之手之後仲家的下場,這是在給自己找後路。
仲晁能找的左不過就那幾個,他就讓他慢慢挑,看他能挑出個什麼樣的。他此刻倒有些慶幸沈惟欽當初尚未入官場時就成了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