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火摺子照明,兩人入內檢視一番,這屋子竟像是許久未曾住人的模樣。
陸聽溪出去打聽了一番,村裡人說這家許久未見有人來住了。她看向謝思言:“如今怎麼辦?”
“跟著哥哥走便是。”謝思言牽起陸聽溪的手,出了白露家的院子。
而今正是飯點兒,外頭人來人往的,陸聽溪覺著他真是越發放肆了,趁他不備,一把抽回手。
謝思言敲開隔壁一戶農舍的門。那鄰人瞧見他們,也不過一怔,跟著便詢問他們有何貴幹。
謝思言跟鄰人攀談片刻,回頭對陸聽溪道:“白露有個寡居的姐姐,行動不便,白露每個月都要去探望她,咱們可以去她姐姐那裡看看。她姐姐家就在隔壁村。”
他說著話,竟是當著鄰人的面伸出手又要來拉她,被她避了過去。
兩人往隔壁的後孫莊去的路上,謝思言取出一早備好的食物與酒水擺在馬車內的梅花小几上:“咱們還沒用晚膳,來,一起吃。”
陸聽溪吃了幾塊點心,見謝思言沉默不語,怕他又在想他母親的事,開言挑了個話頭。
兩人東拉西扯半晌,他倒了杯果子酒,繞過梅花小几落座她身畔,將果子酒遞過去:“嚐嚐,這是新釀的。”
陸聽溪嚐了幾口,果然風味極佳,又想起一事,扭頭囑咐他少飲酒。她可不想他再跟上一回一樣耍酒瘋,不管不顧恣意行事。
“我縱不飲酒,也不能保證就不會醉。”
陸聽溪以眼神詢問,就見他端起自己手邊的金華酒,淺飲一口,悠悠道:“我瞧著你這花容玉貌,縱是喝白水,也會迷醉。”
陸聽溪抖了抖,默默低頭,飲下一口果酒壓驚。
兩人到達後孫莊時,已近戌時。
白露那個居孀的姐姐在村裡似乎還挺有名,兩人很快便打探著找到了地方。
隱在夜色裡的農家小院遙遙在望。謝思言忽地頓步,飛快掠視。陸聽溪問他怎麼了,他面沉片時,少頃,拉住她:“咱們先回吧。”
陸聽溪道:“來都來了,不如去探一探。”
……
兩人到了院外,上前叩了門,等了許久,才見有人來開門。
一個面容黃瘦的羸弱婦人現身眼前。
那婦人驟然見到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渾濁的雙目滯了片刻,上下打量來客兩眼,啞著嗓子問有何事。
她說的是地道的景縣鄉間土話,陸聽溪聽得一臉懵然。
她方才在前孫莊那邊打聽訊息時,找到的是個會說半吊子官話的,勉強還能交流,如今聽見地道土話,就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謝思言跟那婦人交談起來卻是遊刃有餘。
“你妹妹從前是不是在鍾家做過丫鬟?”他用土話問。
婦人點頭,又要朝他們下拜:“這位官人,可是俺家妹子犯了什麼事?若當真如此,小婦人先在此給官人賠罪……”
她顯是揣度到眼前這位應是哪個高門大戶出來的官家公子。
“並非。”謝思言大致道明瞭他們的來意。
那婦人踟躕一下,將院門完全拉開:“二位進來說話。”
往堂屋去的路上,陸聽溪小聲問他何時學的景縣鄉野土話。他明明沒在景縣住過。方才他與那個鄰人用土話交談時,她就想問來著。
“我外祖從前在景縣鄉間待過一陣子,即便後來搬去了京師,說話也帶著景縣這邊的口音。我便記得一些。只是外祖也受了京畿官話的影響,說的畢竟也不是地道土話。來此之後,聽那些鄉人說話,我再結合此前學來的,便能融會貫通了。”
他說得隨意,陸聽溪卻是聽得心驚。
語言習得其實是非常難的,尤其是那些與官話相差較大的地方土話。他竟僅僅因著短暫的耳濡目染,就能掌握運用。她記得他是不常去他外祖家的。
入屋後,那婦人點上燈,又一瘸一拐關上門,尋了兩個破舊的小馬紮來,仔細擦淨了,面有窘色:“二位請坐。”
陸聽溪注意到,她方才點燈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才多點了兩根燈草。而他們來前,這屋裡沒點燈。
那婦人驟見鮮衣貴人,一時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起先不敢坐,見陸聽溪再三示意,才訕訕在對面坐下。
屋裡彌散的氣息混含了穀子的香氣與柴火的煙氣,屋外雞犬之聲隱隱傳來,面前油燈暖光微曳,陸聽溪置身其中,一顆心也跟著安謐下來。只是田園生活的澹泊只是表面,就如同她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