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自道自己是厲梟近幾日才召買來的,並不知厲梟底細,只道其是個類似於漕幫舵主之流的民間幫會小頭目,本指望著往後跟著厲梟行走四方,卻不曾想被他們先擒住了。
謝思言問及厲梟去向,那大漢道:“並不知曉。你們要尋的那位許是聽得了動靜,一早就挪了地兒了。我本也隨著他離了此地,但半道上想起自己落了東西,回來取,就被你們給拿住了。”
謝思言問了許多與厲梟相干的,大漢能答上大半,倒也分毫不差。又問厲梟等人的去向,大漢在他給的輿圖上面以粗指虛虛劃了一道線。
自南往北的一條路。
謝思言突然發問:“他何時走的?”
“下午。”
“大約什麼時辰?”
“未末申初。”
“為何這樣肯定?”
“我走前看了眼時辰,”大漢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忙道,“還有,如今正當秋日,白日不及前陣子長,日頭落得早,那會兒日頭已有西沉之勢了,我隨眾坐上騾車後,還望見騾車的影子斜斜在左,錯不了。”
“你當時是面朝駕車騾子的方向坐的?”
大漢連連點頭:“那騾車倒也氣派,寬敞得很,我們一行十幾個同坐,竟不覺著擠。掀起簾子就能瞧見老長一道影子拖在騾車後頭。”
陸聽溪一瓣石榴吃罷,抬頭見謝思言面色莫名,等大漢被帶下去,道:“那人沒說實話對不對?”
謝思言“嗯”了聲,看向她:“你是如何看出他沒說實話的?”
“很簡單,”陸聽溪喂他兩顆瑩澤多汁的石榴軟籽,“厲梟既是臨時挪地兒,那便表明他認為境況緊急,絕不會允許有人中途折返。如有人執意違逆,他多半會一刀宰了,怎會留個活口讓我們逮呢。”
謝思言輕拍她頭:“似你這般容姿絕倫又冰雪聰明的姑娘,舉國上下都尋不出第二個。你說你出色至此,讓旁人可怎麼活?”
陸聽溪不得不承認,得人奉承實在是一樁令人心花怒放的事,尤其這個奉承的人還是謝少爺這樣眼高於頂、既冷且橫的。
禮尚往來,她連拍他肩:“你也是才貌特出啊,同儕之中無可及者……”又頓住,問他後頭那番話是何意。
“想看看他能編到什麼份兒上。”
謝思言拿起輿圖給她看:“若真照他所言,厲梟等人順著這條南北向的路北行,其時又是金烏西墜之際,那騾車的影子應在騾車的右前方。”
“眼下正是秋日,日落西南,影指東北,哪裡來的北行騾車拖出一道左後方的影子?”謝思言聲音冷下,“這廝滿口胡話,為取信於人,畫蛇添足,反露更多馬腳。”
陸聽溪懵了。
這……這樣也行?
謝思言命楊順將那大漢拖下去仔細鞫問。半個時辰後,那大漢終於捱不住酷刑,承認自己適才所為皆是受人指使。
謝思言依他所供,順藤摸瓜,趕去五峰山下的一個村落,撞開了一戶農家的門。
厲梟見他們忽至,先是一驚,很快鎮定:“楚王殿下已被世子逼死了,卻不知世子還要如何?”
謝思言冷聲道:“楚王究竟是否殞身,你自家心裡有數。”
厲梟道:“世子何出此言?”
“你不說也無妨,扔進詔獄裡,過幾遍刑,你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厲梟面沉半晌,倏然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什。
楊順以為是要暗算謝思言,擋了一擋,卻見謝思言擺手,示意他退開。
“這是殿下臨上唳鶴峰前交與我的,殿下說,若得機會,便呈與魏國公世子。”
謝思言接過厲梟拋來的物件一看,發現是個形制尋常的書筒。
自書筒裡倒出了一幅斗方小卷,上頭畫著兩個人,一人光頭無發,另一人寸縷不著,漫行山野。
謝思言雙眸幽邃,凜若寒潭。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陸聽溪湊過來看,瞧見斗方上行狀怪異的兩個男人, 一頓, 慢慢看向謝思言。
畫上兩人畫得簡單,那個不著片縷的人下頭並沒詳畫, 但因畫者功底了得,寥寥幾筆就能窮形極相,陸聽溪還是難免赧然。
兀自沉思的謝思言似有所感, 回首對上她驚疑不定的目光, 將斗方收起:“瞧明白了?”
陸聽溪支吾其詞:“這……這個……他這是……”
謝思言見她耳根竟是紅了,緩緩近前, 咬耳朵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