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乃是護國寺正殿,頗為寬敞。彎彎踏入門檻之後,發現蒲團早已擺放妥當,竟已坐了不少人。從後往前望去,皇后娘娘攜大公主坐在首排最中央,左右空無一人。各嬪妃零零散散坐在後幾排,宮女太監則貼著牆,站在各個角落候命。
彎彎為了等會能早些走,挑了個末位靠柱子的地方。秋瞳扶著她坐下,一邊替彎彎細心整理衣物裙襬,一邊奇道,“咦,竟有人與殿下一樣,坐在角落裡,也不知是哪位娘娘?”
彎彎轉頭去看,果然見有人坐在第二排的最左邊。她垂著腦袋數著念珠,秀髮上只簡簡單單插了一支玉簪,整張臉都掩在了柱子的陰影裡。不用看臉,彎彎也猜到了是誰,“如此素淡低調,也只有然貴妃了。”
然貴妃是後宮中唯一的皇貴妃,僅次於皇后娘娘。雖然極受皇帝寵愛,卻只愛燒香禮佛,很少出門,更別說是宴會了。秋瞳也幾乎沒見過她的正臉,此時聽七公主一說便反應了過來,低笑道,“同是得寵的妃子,然貴妃與齊妃娘娘完全不同。一個內斂沉靜,一個鋒芒畢露。”
正說著,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兩人一愣,便聽環佩叮噹,有人笑聲如鈴,“一個老和尚而已,有甚稀奇,本宮倒是要來好好看看!”
說曹操,曹操就到。彎彎有點無語,心想皇后娘娘定是又要說幾句。沒辦法,皇后拿這個性張揚的齊妃丁點辦法也無,雖然對方處處作對,也只能見招拆招了。
“放肆,佛門淨地,你身為皇家之人竟口出狂言!”果然,皇后娘娘容色一肅,冷聲道,“若是再不懂規矩,本宮今日就當著佛祖的面好好教一教你……”
齊妃娘娘一點兒不怕,甚至還笑了出來。正要反駁,卻聽一聲響亮的佛號炸響在殿內。
“阿彌陀佛!”
眾人不約而同閉了嘴,齊妃更是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循聲去看,卻見溫暖昏黃的千萬燭光之中,有人身披袈裟,款步而來。而在他出現的一剎那,眾人眼中便只有他那張臉。那張俊白的臉上紅唇微張,聲音卻如鴻鐘敲在人的心頭,“阿彌陀佛,貧僧覺海,見過各位施主。”
殿內空氣一窒,連一向鎮定的彎彎也愣了一瞬。這就是覺海法師?並不老啊,而且這……這也長得太好看了一些。彎彎想了想,估計只有那宋御能略勝他一籌。
彎彎如此,齊妃更是誇張,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咳了咳,左顧而言他,“蘭嬪那隻騷狐狸怎麼沒來,莫不是發了瘋又被綁了?”
彎彎眉心一動,蘭嬪經常被綁?
“蘭嬪姐姐屋裡黑著,估計是白日裡累了,歇息了。”回答她的卻是少言少語的玉貴人。玉貴人乃是後宮新貴,進宮才半年就連跳了幾級。雖然年紀輕輕,卻也不能小覷。
皇后見兩人越說越遠,連聲喝斥,又忙起身向覺海法師賠禮稱不是。覺海法師不愧是護國寺方丈,這種亂糟糟的場面,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甚至連皇后娘娘都沒看一眼,便盤腿坐下,雙手合十,開始講經說道。
佛香嫋嫋,木魚聲聲,覺海法師雙目微閉,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落下,卻讓人莫名安寧。不知何時起,一眾人皆盤腿而坐,寧心靜氣,傾聽梵音佛語。
彎彎抬頭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釋迦牟尼,只覺得他的微笑如蓮花綻放,清香陣陣,通身舒爽。卻在這時,有人帶了一身冷風,盤腿坐在了她的右側。他穿了一身墨色長袍,腰繫玉帶,黑色的眸子中璀璨如星河,“公主殿下,好久不見。”
若是放在以前,彎彎必定覺得這男人美極了。他也的確很美,只是和上方口吐佛音的覺海法師不同,他渾身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妖氣。如今被他這麼看一眼,彎彎只覺得渾身一冷,彷彿有條冰涼滑膩的蛇遊過手背。
“宋大人好興致,不好好地與法師講經論道,反而喜歡和婦人一起聽佛語。”
宋御聽後悶聲輕笑,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彎彎,“公主殿下是如何知曉,微臣與法師講經論道的?”
“除了皇后娘娘,還有能誰?”彎彎不假思索,卻見宋御莫名發笑,只看著自己不再說話。
彎彎眸色一沉,正想發怒,忽覺有人盯著自己。那目光太熾烈,如有實質一般地紮在自己身上!她回眸去望,只見大公主不知何時扭過了頭,正陰狠地瞪著自己。
彎彎眉頭一挑,也不怒了,反而扯出個媚笑,慢悠悠湊到宋御耳邊,“宋大人,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給本宮找了麻煩,你可能還要跳幾次湖……”
隨著彎彎的視線,宋御看到大公主咬牙切齒地瞪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