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次下墜,司空堇宥再也無法變出一根抓鉤來,竟伸開另一隻手臂,不顧一切地向身側的山石抓去。
如今時值深冬,山壁上多是枯草,絲毫不能支撐二人的重量,可司空堇宥卻半點也不曾放棄。
這般做法,雖能減緩他們墜落的趨勢,卻終究無法穩固他們的身形。
甚至,黎夕妤瞧見,司空堇宥的手掌,漸漸溢位了鮮血。
她心如刀絞,想要出聲制止,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
她便這般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的一隻手漸漸變得血肉模糊,也仍舊沒能抓到能夠阻止他們墜落的物體。
終於,他沒了力氣,卻垂首向下張望著。
也不知他瞧見了什麼,卻收回那隻手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黎夕妤感受得到他的力度,那是幾近要將她揉進骨中的力量,溫暖繾綣。
他們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她卻緩緩閉上雙眼,埋首在他胸膛。
時至此刻,她彷彿突然明白了,司桃留在這人世的最後一句話的意味。
終於……不再懼怕死亡。
在這不斷下墜的途中,黎夕妤的意識逐漸消退,大腦愈發混沌,一雙手臂卻緊緊地抱著身邊人的腰肢,縱是徹底昏厥,也不曾鬆開半分。
她昏厥後不知多久,突覺一陣劇痛遍襲全身,那疼痛似是即將要拆下她的每一根骨頭。
隨後,她察覺到似有一股溫熱的液體,自嘴角流淌而出,散著陣陣腥氣,那是她最厭惡的氣味。
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卻僅能張開一條縫隙,隱約瞧見了白茫茫一片,許是天空,許是飛雪。
終於,她再也沒有半點力氣,雙眼沉沉合上,再度陷入黑暗之中,意識徹底消失。
三月後。
彷彿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中紛亂無比,有許多人的身影。
而黎夕妤清楚地記得的,卻僅有三人。
分別是,司桃、荊子安,與司空堇宥。
在這一段冗長又雜亂的夢境中,黎夕妤曾費盡心力想要掙扎擺脫,卻始終未能如願。
直至這一日,許是老天也認為她應當醒來了,便終是準她擺脫夢境。
而她睜眼時,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明,大腦一片空白,只覺渾身上下處處皆是痛感,彷彿被人拆了骨架一般。
有一股輕輕淺淺的香氣傳進鼻中,那是檀香。
她望著眼前的屋頂,望著那深暗的瓦片,茫然地眨了眨眼,意識開始迴歸。
她記得,在做那場夢之前,她曾與司空堇宥緊緊相擁……
她記得,她自高處摔落,摔得透心徹骨……
她正回想著,眼前卻突然多了一張人臉。
這張臉圓嘟嘟的,臉頰紅潤粉嫩,一時竟令她辨別不出男女,卻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
遂,她微微轉眸,去看這人的發。
卻誰料,她只瞧見了一個光禿禿的腦袋,沒有半根頭髮!
黎夕妤又眨了眨眼,心底有些疑惑,正微蹙眉頭時,這人開口了。
“女施主,您終於醒了!”這人開口時,聲音有些清脆,卻切切實實是個男兒。
黎夕妤並未留心這少年的稱呼,只是動了動唇,虛弱地開口,“請問……可有見到一位公子……他,他長得十分高大,面容很好看……”
她話音落後,只見少年咧嘴一笑,看似十分歡愉,“女施主請稍候,小僧這便將那位施主替您尋來!”
說罷,少年不待她出聲道謝,便立即轉身,跑了出去。
黎夕妤這才留意到他的身影,只見他身披淺黃色粗布麻衣,動作十分利索,不一會兒便跑出了房門。
黎夕妤又眨了眨眼,總覺哪裡不太對勁,可一時卻又想不出究竟哪裡不對。
索性,她很快便能見到司空堇宥,見到她最為牽掛的人。
思及此,她心中頗有些歡愉,便緩緩露出了笑容。
半晌後,屋外傳來陣陣腳步聲,令她更為欣喜,連忙向門口望去。
起初,除了那道空冷的門,她什麼也沒瞧見。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響,她的視線之中,也終於有了人影。
她最先瞧見的,是一隻跨過門檻的腿,修長有力,卻被那一襲白色裙角所掩蓋。
白色……
心中有微微異樣的情愫升起,黎夕妤立即抬眸,目光向上移動。
她依次瞧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