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那痠痛了整整兩日的手臂,竟漸漸覺得舒暢了些,不再那般難受。
察覺到這微末的變化後,黎夕妤便又望向司空文仕,輕輕點了點頭。
雖不曾等到她開口說話,司空文仕卻依舊欣慰地笑,轉而執起她另一隻手,重複著先前的動作。
隨著時間的流逝,黎夕妤沉寂了多日的心,終於蓬勃地顫抖起來。
她彷彿是在頃刻間明白了一個道理:許多時候,一個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三日來拒絕吃藥的下場,非但令她自己痛不欲生,更令這個從最初起便對她關愛有加的慈祥父親,傷透了心。
正如厲莘然所質問的那般,她……委實對不起司空文仕。
她如此想著,視線突然變得模糊,眼眶之中竟不知何時盈了淚水。
而司空文仕發覺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掌心,笑道,“傻丫頭,身子是自己的,無論發生了何事,都不應有輕生的念頭。縱然這世上所有人都背棄了你,你也理應堅持下去,好好地活著!要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活得好!”
當他開口說出“傻丫頭”三字時,黎夕妤的淚水便再也抑制不住,洶湧地流淌而下。
她緊抿著唇,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溼了臉龐。
“更何況,我所熟知的黎夕妤,從來都是一個倔強又堅強的女孩子。”司空文仕的嗓音有些沙啞,話語卻無比篤定,“你不輸於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兒,縱然是伶仃一人,你也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堅強!明白嗎?”
聽了他的話語,黎夕妤遲疑了許久,早已是淚如雨下,卻終究重重點頭。
司空文仕欣慰地點點頭,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卻騰出一隻手,向她的臉頰探來。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肌膚,替她擦拭著滿臉的淚水,動作輕柔且細膩。
有那麼一瞬間,黎夕妤恍惚萬分,竟想要開口,喚他一聲“爹”。
在司空文仕的揉捏按摩下,黎夕妤覺得四肢的經脈通暢了許多,已不再似先前那般痠痛。
而厲莘然也帶著大夫,回到了她的房中。
大夫替她把了脈,卻輕嘆了一聲,而後搖頭道,“這位姑娘的身子本就虛弱,舊傷未愈便添新傷,如今竟已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
此言一出,厲莘然大駭,一把抓過大夫的肩頭,下意識便要將他帶去屋外。
“王爺,”卻突然,黎夕妤開了口,嗓音沙啞至極,沉聲道,“關於我自己的身子,我想我有權利、也有必要了解。”
厲莘然聞言,雙眉一擰,卻終究鬆了手。
他望向大夫,目光陰沉,冷冷地道,“一月前阿夕轉醒時,你分明說過,只要安心休養,總有一日她能夠痊癒。”
大夫顯然有些忌憚厲莘然,身子輕輕顫了顫,硬著頭皮,道,“一月前確是如此。可近日來,這姑娘顯然遭受了重大打擊,甚至已無求生的慾望。加之接連數日不曾服藥醫治,這身子骨……便也到了強弩之末。好在這姑娘曾得高人賜藥,這傷勢雖無法醫治,但撐上個三年五載,倒是沒有問題。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厲莘然連忙又問。
“只不過……”大夫瞥向黎夕妤,搖頭嘆道,“想必姑娘也有所察覺,每每傷勢發作時,四肢便會痙攣不止。老夫倒是能夠替姑娘開些輔助性藥物,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長此以往,姑娘的四肢,興許會不得舒展,直至……徹底不能動彈。”
大夫的這番話,不可謂是不殘忍。
厲莘然與司空文仕的神色,皆在大夫的話音落下後,赫然大變。
卻唯有黎夕妤,她始終不動聲色,認真地聽完大夫的診斷後,竟還朝著他點了點頭,“有勞大夫了,還請您為我開些藥方。”
“老夫定當竭盡全力,只是還望姑娘,好自為之。”大夫說罷,一邊搖頭輕嘆,一邊轉身離開。
厲莘然跟隨著大夫一同離開客房,司空文仕則望著黎夕妤,目光深邃。
二人對視了半晌,黎夕妤強自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低聲道,“伯父無需再憂心,我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我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是病痛罷了,沒什麼好怕的。呵……況且,這近兩年來的時光,都是自閻王爺那裡偷來的,我已然很感激……”
黎夕妤說著,緩緩垂下眸,暗自苦笑。
自方才大夫的話語中,她已然聽得很清楚。
即便她這三日來好生服藥,這身子痊癒的機率,也十分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