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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傅攸寧進京這兩年,他一直遠遠瞧著她,早發現這傢伙學東西極慢。可那日傅攸寧笑眯眯同他講“崔杼弒其君”那段時,眼神根本沒在那竹簡上,而是始終笑著與自己對視的。

那流利熟練的程度,完全就是早已爛熟於心。

還是那日早晨,尉遲嵐與孟無憂在演武場上胡鬧對嗆時,脫口而出說了一句“鄒忌諷齊王納妾”。那時梁錦棠看得很清楚,傅攸寧欲言又止,最終是忍下沒說。

可她在那一瞬間的反應很明顯就是,她知道,尉遲嵐說錯了。

以那姑娘遲鈍的腦袋,電光火石間能察覺尉遲嵐說錯了,也只能說明,她對這種並非本國的史料,也是耳熟能詳的。

前前後後這些蛛絲馬跡加起來,很顯然,這姑娘所受的師門訓教,是史家學說。

可她卻走上了武官的路,且從不在眾人面前表露出自己是史家弟子。

是什麼樣的史家流派,不讓弟子進蘭臺做史官,而要讓其藏著史家弟子的身份,做個能接觸到眾多機密的繡衣衛武官?

種種疑問之下,梁錦棠便暗中開始循線查起各大私家記史門派。

最終,許多線索都指向那個傳承古老、隱秘低調而又與幾大東都老世家隱有千絲萬縷關聯的太史門。

梁錦棠今日回大宅,一則是找梁錦和印證自己的推測,二則是要找到與太史門聯絡的渠道。

他是名動天下的少年將軍,是威風赫赫的光祿羽林中郎將,他從不打兩眼一抹黑的仗。

傅攸寧的秘密就是太史門,而昨夜她那副痛哭過後下定決心的模樣,讓他覺著那姑娘隨時會跑路。

幸虧,她情急之下脫口約他私奔,否則他真怕自己會做出些不太名譽的事。

他是很樂意隨時恭候那姑娘來拉著他私奔的。可既要護她周全,他便不願給她半點為難,那些事她不願說,他就自個兒查了。

梁大人什麼都知道。便是不知道,也會想辦法知道。

梁錦和顯然已無法控制自己的震驚,端起茶盞的手有些抖:“為何會忽然查太史門?”

太史門引起誰的注意了?陛下?還是光祿府?

梁錦棠笑著搖搖頭:“是我私自查的。大哥放心,我並非……哎,直說了吧,我打算與太史門談筆交易,談妥之後,我會過去。”

見兄長面上的神情警惕又絕望,像是怕他帶人去將太史門剿了似的,梁錦棠只好開門見山了。

“你去做什麼?!”聽他這樣一說,梁錦和鬆了口氣,卻驀地又有些急惱,“咱們這一輩,已有梁景明過去了!”

他們口中的“五弟”梁景明,是扶風梁氏的旁支子弟。

梁錦棠對這個旁支的堂弟印象不深,只依稀記得那孩子自幼是個病嬌嬌,一向也不怎麼得族中長輩關注。他到河西軍的第二年,接到家書中輕描淡寫地提了句,說這孩子因病夭折了。

當時略有傷懷,也遙祭薄酒,卻並未細想。可春日裡開始暗中查探傅攸寧師門的秘密時,他見著那個堂弟了。

雖說幼時並不多相處,到如今也有十餘年未見,可梁景和那張扶風梁氏家傳的美人臉,再加之,他的眼睛太像他母親了。如此,便一切昭然。

梁錦棠少在大宅,可只要人在京中,若遇家中有大場合,免不得也給家主個面子,回來露露臉。雖說與族中眾人都不過是點頭寒暄,可嬸孃的樣子他還不至於全然陌生。

“這些日子我多少查著些事,瞧出東都老世家們如今大多志不在此,對各自族中認定的出類拔萃的弟子,是萬萬沒想往太史門送的,”梁錦棠輕嘆,唇角淡淡嘲諷笑意,“可既事情是自家開的頭,怎的又好意思任它半途而廢呢?”

“大哥,世間事有漲有消,我懂這道理。可既數百年前的先祖們自認應當擔起這責任,那至少,太史門不該消亡在我們這輩的手中。我於朝堂之事本無志向,是以當初才會從戎。現今在光祿府不上不下,也不過是混著。睿智如你,該是早就瞧出來,我在帝京,根本格格不入。”

梁錦和怔怔的,重新開始打量審視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血親兄弟。

他這個弟弟呵,自幼在這輩梁氏子弟裡就是耀眼奪目的,向來很得族中長輩驕縱。

直到有一天祖父忽然發現,他已被慣得走了形,任族中的誰也伏不住,這才將人送到傅家,請傅伯父幫忙鐵腕斧正。

傅伯父將他教得真好。

青陽傅氏戰功起家,便是傅懋安一生未能從戎,也依舊教出了梁錦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