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常會想到那個梁家齊光。
想著父親信中提過他的天資穎慧,他的傲氣熱血,他的恢宏抱負。總想著,不知他會以什麼樣的面貌,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
當知曉“梁家齊光”就是梁錦棠後,她想,他終是長成了父親最想看到的樣子。
如日之耀,如月之凜。
那是她無法企及的光芒萬丈。
“他……知道你是青陽傅氏的二姑娘嗎?”齊廣雲見她神情低落,語氣不由放軟。
“大約不知道吧。”滿帝京就沒幾個人知道傅懋安還有另一個女兒。況且她到總院兩年,梁錦棠若是知道,多少會問上兩句吧?
傅攸寧小心收好自己的惆悵,忽地又如醍醐灌頂:“混蛋齊廣雲!你早知他就是我父親教過的那孩子!為何不跟我講?”
“你又沒問,我以為你知道,”齊廣雲有時真搞不懂這女人是聰明還是糊塗,徐徐收了銀針,“我儘快替你制幾粒藥丸,你去慶州時帶著應急。”
傅攸寧有氣無力地朝他揮了揮手,站起身來:“那就有勞齊莊主,走了。”
見她那死氣活樣的神情,齊廣雲當下決定不要告訴她,昨日梁錦棠竟派人來替她問過那帖解藥的開價。
“不必客氣,傅大人慢走。”他這個師姐,漫不經心且蠢,只好勞他這聰明人替她打算了。
8。第八章
一連等了數日也沒等到去慶州的命令,倒是等來了繡衣衛與光祿羽林每五日必有一次的演武場大亂鬥。
傅攸寧因在城西賃屋獨居,每日到府點卯總踩著最後一刻。今日才踏進府門,就有旗下小武卒急急衝上來通報:“頭兒,那什麼,尉遲大人讓你去議事廳。不知怎麼的,他臉色可黑可黑了。”
尉遲嵐那傢伙跟個月事不順的姑娘家似的,總是一時高興,一時又生氣。明明是個嘴碎牙尖的話簍子,真有事時反倒什麼也不說,淨衝自己人不痛快。
如此陰陽怪氣的傢伙,居然在繡衣衛五官中郎將的位置上安然無恙近十年,都沒個勇士站出來把他打死,也算人間有真情了。
傅攸寧趕忙去點了卯後,以最快的速度衝進繡衣衛議事廳,見尉遲嵐果然黑著臉窩在主座上,身旁站了個著繡衣衛武卒服的少年。
尉遲嵐慵懶甩個白眼過來:“喏,這孩子剛從程正則那裡冒出來,即日起編在你旗下。”
傅攸寧點頭,朝那小武卒和氣笑笑:“委屈你了,少年。”看這孩子目光澄定,神色冷凝,並不像別個總旗選剩的,想來就是齊廣雲提過的那位了。
少年面容清峻,神色淡淡的。聞言抬手執禮:“傅大人安好。”
不等傅攸寧再開口,窩在主座上的尉遲嵐笑容惡劣:“這傢伙是年前進府的,在程正則手底下已近三個月。我敢打賭,你壓根兒不知道他叫什麼。”
傅攸寧素來不在意分給她的人資質如何,當新人還在程正則手上時,她是不會特意去留心的。
她也不爭辯,只笑著看向尉遲嵐:“尉遲大人當真把我看得扁扁的。”
“我還不知道你?每回記不住別人名字就喊人‘少年’,”尉遲嵐將雙手攏進衣袖裡,沒骨頭似的歪在楠木椅扶手上,神色不豫地隱了個呵欠,“有時我都懷疑你到底瞧沒瞧清別人是男是女。”
傅攸寧怕自己多說多錯,平白讓尉遲嵐發現自己早知道這孩子的事,只好笑眯了眼打岔:“尉遲大人放心,我目力好著呢,夜裡都能打香火的。”
那少年眼裡閃過明顯的懷疑,卻只是繃著臉再行禮,自報家門:“霍正陽。”
傅攸寧歉意地對他頷首,表示自己記下了,又轉頭問尉遲嵐:“尉遲大人可還有吩咐?”
“他在這批新人裡算拔尖的,索月蘿跟我要我都沒給,”尉遲嵐抬袖掩著臉大大舒了口呵欠,才又說,“資質不錯,你多帶著點。”
傅攸寧執禮稱是,也沒急著走。
果然,尉遲嵐徐徐站起身來,垂眸捋了捋衣襬,貌似不經意地補上一句:“對了,慶州那件差事你不必管了。”
“咦?”傅攸寧被他呵欠連天的樣子惹得也是滿腦門的睏倦,一時放空,脫口而出,“這種明擺著捱揍的活也有人搶?”
一旁的霍正陽清亮的眸子暗暗瞥向她。
尉遲嵐終於抬眼看她,滿臉的陰陽怪氣的假笑:“既有人接手了,你就躲個清閒。唉,真熬不了夜了,困得我,都沒力氣嘲你那身衣裳。”
傅攸寧聽得莫名其妙,低頭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