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後眼中半是欣賞半是忌憚:“令妃侍候太后,鞠躬盡瘁,圓明園三年,積累下常人難及的情誼。紫禁城裡,太后就是她最大的靠山!可你,果斷踩著魏瓔珞上位,不及三個月,就讓太后視你如親,千方百計呵護著,叫人刮目相看啊!”
沉璧天真一笑:“您過譽了。”
繼後卻不敢將她的天真當真。
魏瓔珞多厲害一個人,卻被她當成猴兒耍,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死了,失去了太后的寵愛,也失去了弘曆的信任,可以說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被沉璧一樣一樣奪過去了。
……只因信了她一次,就落得如此下場,你說繼後還敢不敢信她?
“皇后娘娘。”沉璧拍了拍身旁,還向床內側挪動了一下,讓出一個可以坐的位置,親暱似當初對魏瓔珞,“你願不願跟我合作?”
繼後卻不想步魏瓔珞的後塵,故而與之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仍站在床沿,淡淡道:“我和你可是死敵,怎麼能合作?”
“你我應該成為朋友。”沉璧認真看著她,“因為我們有相同的敵人。”
——那個敵人的名字,叫做魏瓔珞。
繼後慢慢彎起嘴角:“容妃,本宮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她說得對,她們兩個的確可以做朋友——在魏瓔珞死亡之前。
沉璧豎起一根指頭,貼著自己的嘴唇,噓了一聲:“皇上來了。”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腳步聲由遠至近,弘曆心事重重的走了進來,隨意抬了抬手,免去了繼後的禮數,然後坐到沉璧身旁,關切道:“沉璧,太醫說了,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切不可再任性,一定要臥床靜養。”
沉璧含笑點頭。
“太后要求嚴懲令妃,你又一向與她交好,朕想問你,應當如何處置?”弘曆注視著她,目光彷彿別有深意。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
就算要回答,也不能由她來回答,於是沉璧故作思考,眼角餘光卻瞥向繼後,繼後收到她的目光,當即道:“皇上,令妃失去摯友忠僕,又受人挑唆,其情可憫,但她情緒激動,失手傷人,其罪難容。依臣妾看,定要重懲在背後嚼舌根的奴才,至於令妃……讓她閉門思過吧。”
這個處置雖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壞,弘曆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沉璧,你以為呢?”
沉璧柔柔笑了,一副一心一意為魏瓔珞著想的模樣:“臣妾相信令妃一定不是故意傷人,請皇上從輕發落。”
弘曆鬆了口氣:“那就讓她好好閉門思過,你安心養傷,別想太多了。”
對魏瓔珞的處置下來了,但具體的事情可不歸弘曆管,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注視著,若是他過於關照魏瓔珞,太后會如何想?只怕更加不會饒過她。
負責處置魏瓔珞一事的,是繼後。
以宮人唆使魏瓔珞行兇為藉口,她一次性將延禧宮的宮人全部調換了,如小全子之類的老人,一夜之間沒了蹤影,剩下的都是些新面孔,與其說是來伺候魏瓔珞,倒不如說是來監視她。
一個眼生的小宮女將食盒放在桌上:“請令妃娘娘用膳。”
魏瓔珞重重咳嗽幾聲:“放下吧。”
小宮女將一雙筷子遞給她,魏瓔珞伸手去拿,結果眼前瞬間重影,半晌才抓住筷子。
“娘娘,您還好吧?”小宮女擔憂道,“是不是感染了風寒?奴才去……”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袁春望站在了她身後。
如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他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將小宮女趕出門外,他順手關上房門,極自然地往魏瓔珞面前一坐,伸手奪了她手裡的筷子:“皇后已經跟容妃聯手了。”
魏瓔珞直直看著他。
繼後倒沒短了她的膳食,雖沒往日那樣豐盛,但三葷兩素還是有的,袁春望夾了一隻獅子頭塞進自己嘴裡,邊吃邊道:“皇上的寵愛,太后的信任,摯友的陪伴,人身的自由,一樣一樣,你全都失去了,我若是你,就該好好想想,自己為何會落到這個下場?”
魏瓔珞依舊一言不發。
似被她的模樣激怒,袁春望忽然將筷子拍在桌上,起身俯視她,冷冷道:“因為明玉——為了一個奴才,你居然跑去跟容妃對峙,才會中了圈套。”
“明玉是我最好的朋友。”魏瓔珞終於開了口,“不,不僅是朋友,也是我在紫禁城裡僅有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