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比,海蘭察的表情可謂慘淡,魏瓔珞心中漸生不祥預感,她問:“傅恆在哪兒?”
幾經催促下,海蘭察終於無可奈何道:“他為了採聖心草,中了瘴氣,堅持患病指揮,不肯離開戰場,我勸了很多次,可他那麼固執……”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漸成哽咽:“……他的屍身,現已運回紫禁城。”
魏瓔珞愣在床上不說話。
世上會有這麼傻的人?
對,世界上就是有一個這麼傻的人,會為了她,不惜自身的去採藥,會為了弘曆,不顧生死的去獲得勝利。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富察傅恆。
海蘭察哽咽片刻,深吸一口氣,不顧一切道:“令貴妃,有一句話,傅恆託我問你。”
魏瓔珞乾澀道:“你說。”
“魏瓔珞。”海蘭察認真看著她,就彷彿傅恆坐在她身旁,藉著他的嘴對她說,“這一生我守著你,已經守夠了,下輩子,可不可以換你來守著我?”
珍珠被這句話嚇得面無人色,魏瓔珞卻聽見似沒聽見,仍坐在床上走神。
等了許久等不到她的答覆,海蘭察失望道:“奴才唐突,願令貴妃早日康復,奴才——告退。”
他起身離開,到了門口,卻遲遲不肯踏出最後一步,最終還是回頭問:“令貴妃,我知道你是皇上最寵愛的人,也是紫禁城權勢最盛的女人,可你——就不能給他一點希望嗎?”
他充滿希望地看著魏瓔珞,而希望一點一點從他眼中流逝。
最後,他走了。
“珍珠。”直至此刻,魏瓔珞才開口道,“我想一個人躺一會兒,你先下去吧。”
珍珠也走了,屋子裡就剩下她一個。
她靠在枕上,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良久,才輕輕地說了一聲: “好,我答應你。”
班師回朝,葬禮,撫卹,忙忙碌碌又是很長一段日子,這段日子裡,弘曆忙得腳不沾地,總是匆匆來看她,又匆匆離去,每次離去時,臉色就好上一分,這也意味著,魏瓔珞的病好上了一分。
這天,她終於能獨自下地了。
“走。”魏瓔珞扶著珍珠的手,“去承乾殿。”
承乾殿依舊由繼後住著,卻已經不再是皇后寢宮,弘曆撤了她的宮人,收走了她的冊寶,除去皇后尊號,什麼都沒留下,只留給她一座空落落的宮殿,似一座精緻的大鳥籠。
繼後已經落了發,魏瓔珞來時,她正跪在蒲團前敲著木魚。
“令貴妃。”木魚聲停下,繼後睜眼看著她,似乎早就在等她來,似乎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你早知道袁春望要動手,是不是?”
魏瓔珞沉默不語。
“這些日子來,我想來想去,你縱容他一步步行動,目的只有一個——引出和親王。”繼後笑了起來,“令貴妃, 二十四年,整整二十四年了,你從未有一天忘記過你姐姐的死!你想要的,一直是弘晝的命!”
如今她終於得償所願,弘曆再念手足之情,也容不下一個謀反之人。
故南巡迴來沒多久,弘晝就被囚於王府內,過不久,就“病逝”了。
但魏瓔珞哪會承認呢,她只是笑:“皇后,你想得太多了。”
可她的笑,卻已經說明了一切,繼後深深看她一眼,嘆息道:“果真如此,你可真記仇啊。唯一的意外,大約就是袁春望想拖你一起下無間地獄,可惜,他也失敗了。”
從承乾殿出來,魏瓔珞又去了一趟永巷,去看看袁春望。
他已經真的瘋了。
宮裡捧高踩低的人太多,這不,恭桶塞滿了一屋子,都讓他一個人刷。
“假的,嘿嘿,你是假的,你也是假的。”袁春望一邊刷洗著馬桶,一邊唸唸有詞,“我才是真的……”
“瘋得很厲害,可太后就是不讓殺他,也不知為什麼。”珍珠小聲道,“娘他一直說自己是天潢貴胄,娘娘,這是真話嗎?”
“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魏瓔珞微微一笑,轉身離永巷而去,“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不是很好嗎?”
珍珠跟在她身後,臨出永巷時,回頭看了一眼。
永巷如同一條巨大分界線,分割了彼此。
袁春望在裡頭與恭桶作伴,而魏瓔珞一步步回了延禧宮,宮裡,李玉早在等著她,向她傳達一個喜訊。
待她換上新服飾而出,一眾嬪妃向她行禮:“臣妾給皇貴妃請安,皇貴妃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