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考上舉人。不過仗著他爺爺還活著,他家還算能混得過去。等到了他這一輩子,因為他家裡就這一根獨苗,所以打小就是慣著養的。老話說慣子如殺子,這話便應驗在他身上了。他好歹是讀書人家出身,大名該是叫吳應仁的,因為他身上有個姐姐,便被鄉里鄉親的叫做吳二了。因為嬌慣,他非但舉人沒考上,還打小就養成了一身好吃懶做的毛病。書讀的不怎麼樣,但是若是論起玩來,那確實樣樣精通。無論是你推牌九,還是搖色子,到濟南城裡找青樓頭牌,倚翠樓的吃食哪樣精美,山東本地的好酒,那都是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這吃喝嫖賭,他是樣樣俱全,沒有他不會的。
這樣一個好吃懶做的人,都三十多了,愣是沒找老婆。媒婆也是愁,他這樣的放蕩,濟南左近,卻是沒有人不知道他的。且他還和一般放蕩子弟弄到一起,誰家好姑娘會嫁給他。他爹爹卻是被他活活氣死了,他娘也是死的早,姐姐早就嫁了出去,他那姐夫,反倒是害怕他上門借錢去堵去嫖,都是躲著老遠。
打從他爹爹死後,他把自己家那就是往死了敗壞了。賭上癮的時候,那就是家裡什麼值錢那就當什麼。時日一長,往日裡給他家買賣當掌櫃的都是走了,買賣也是兌了出去,原來他爹爹交往那些親戚朋友也是離著他老遠,生怕沾到他。跟他親近的都是那些平素裡胡吃海喝的狐朋狗友,或是那當鋪的人。
所謂坐吃山空,何況他這就是在敗壞,且這賭一旦沾上了,那就是想甩都甩不掉了。輸了想翻本,贏了想贏得更多,總是想玩通吃。最後往往輸多贏少。便是真的贏了一兩次,他也是領著那群狐朋狗友去一頓海吃海喝,然後窯子裡的老鴇把他們都收了。這個時候,那窯子的老鴇是最高興見到他們的。
等到沒了銀錢,家裡沒什麼可賣的了,他又把宅院和田地都是賣了出去。他姐姐也是嫁了出去,沒法管他了,家裡的下人都是被他遣散,這家便是被他敗下去了。最後沒了銀錢,他還好吃好喝,好賭好嫖,便只得四處賒賬。初時有些人以為他家還有點產業,所以賒給他,後來人家都是明白了,這就是個敗家子,誰也是不敢賒了。這要說起來,若他是個女兒身,那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現下是男兒身,那就是公子的身子下人的命。不過,這命卻不是生下來帶的,完全是他自己折騰的。
再後來,那便是混跡於那些地痞無賴堆裡了,跟著那些人學著坑蒙拐騙,靠著這個混飯吃。
不過到了萬曆二十六年的時候,他算是熬出頭了。皇上從宮裡頭派出了收稅的太監,在他們濟南府這位,叫做吳士襄。來到濟南後,卻是在衙門口貼了招人的告示。別的混混大多不識字,他卻是識字的。一看之後,便也壯著膽子,領著平素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幾個人去了那稅監的衙門。哎,還真沒想到,這一去之後就成了。
這吳老二平日裡雖說混蛋,但是現下卻是精神頭打了起來。他倒是看得明白,馬上認了這吳太監做了乾爹。反正大家都姓吳,他叫他一聲乾爹,身上也是不會掉下一斤肉,而那吳太監,也是樂意。這做閹人的,若是說起最欠缺的,並非那襠下的活兒,反倒是這做人的尊嚴。他這一聲乾爹,便是所有的活都齊了。這吳太監平素在宮裡的時候都是要看著別人眼色行事,被別人呵斥來呵斥去的。現下冷不丁聽到有人喊他乾爹,且態度也是恭順,那心情自然是不一樣了。於是立馬把來到這濟南府的差事交給這吳老二來做。
吳老二也是讀過書的,且這腦子也是沒有被那些書本套死,所以腦子還是很活泛的。一聽這話,便是明白該怎麼做了。訛詐那張家的事情,從頭到尾,倒是都是這吳老二策劃的。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年他在廟會上調戲了張家小姐,然後讓人家好頓打。這仇他可是記得清楚。他跟著地痞無賴,什麼手段沒有學過。且他又讀過書,想的自然是比那些地皮多一些的。所謂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便是如此了。
吳老二跟著這吳稅監,一下子便是飛黃騰達了。打從那之後,銀錢他是不缺了,女人便更是不缺了。一天到晚,他琢磨的便是濟南城裡那家夠他們敲詐的,一下子能敲出多少銀子,有多少銀子能落入他的腰包。再然後,就是拿著這些銀子去揮霍。跟著他的那些地痞無賴,現下也是佩服他佩服的要緊,說是若是沒有他,這些人哪有膽子會跟著這吳太監幹呢。
剛開始的時候,太大戶人家,他是不敢去動的。因為他也知道,這吳太監雖說是從宮裡頭來的,但是到了這地方,到底被眾人如何待見,那就不得而知了。自己若是跟了個蠢蛋,或是跟了個倒黴蛋,那可就是全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