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臉上,卻是掛著抹謙和的笑意,看著彷彿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踩死一般。
自那年在鴨腳巷裡見過一面後,這還是李健頭一次再見到江大公子。便是李健對他當年的印象不佳,卻不得不說,十五歲時的江大公子,看著也算得是個濁世佳公子的。卻再想不到,三年時間,竟叫一個濁世佳公子給長殘了……若不是他笑起來時,那從唇縫間一閃而沒的尖利犬牙,仍還留著當年那種破壞了美感的驚悚,李健差點就沒能認出這江大公子來。
便是如今已經知道當年鴨腳巷的眾人聯手騙了自己,江大公子又哪裡會記得李健這麼個小人物,因此,賓主一陣親切的寒暄。
李健放下茶盞,卻是壞心眼兒地故意提及當年的事,又笑道:“這卻怪不得我們。當初世子受了傷,什麼都不記得了。便是直到如今,連他是怎麼出事的,他仍是不記得。那時候我們只看他穿得普通,再想不到他會是個貴人,偏那些柺子又口口聲聲說跟府上有關係,所以大公子找過來時,我們都只當您是那柺子的同謀了,卻再沒想到,因此誤了你們一家團聚。”
一句“柺子的同謀”,卻是驚得江承平的背後隱隱出了一脊樑的汗,心裡忍不住慶幸著,他早一步將所有的首尾都收拾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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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在前廳拿舊事嚇唬著江大公子時,雷寅雙並不知道前面來了這麼個人物,她正興致勃勃地拉著三姐和小靜去遊她家後花園呢——雖然那二位對她家,其實比她要熟悉得多。
站在馮嬤嬤所說的那個涼亭上,遠遠往西看去,果然能夠看到遠處一片在秋陽下閃著波鱗的水面。
小靜指著曲江池對岸一片隱隱綽綽的宮牆道:“那邊便是皇宮了。”又給雷寅雙普及著曲江池會向京城百姓開放的幾個節日,道:“京裡風沙大,一年四季都乾燥得很,也虧得有那麼一片水域才叫人感覺好一些。”
“好什麼呀,”三姐道:“根本就沒用。我才剛來時,動不動就要流鼻血,直到過了好幾個月……”
“不流了?”雷寅雙道。
“什麼呀!流習慣了!”三姐道。
雷寅雙一愣,忽地一陣哈哈大笑。笑聲飄過那齊她肩頭的女兒牆,惹得牆外的行人忍不住一陣抬頭張望,卻是隻能看到那高高的青磚牆,再看不到牆裡發出笑聲之人。
三姐也笑道:“我現在根本就不敢碰我的鼻子,一碰就出血。”又問著雷寅雙,“你可還好?有沒有什麼水土不服?”
雷寅雙一捏拳頭,笑道:“我是誰?虎爺!哪能像你那般弱。”
她這裡一舉拳頭,立時便叫小靜一巴掌將她的手拍了下去,道:“好容易見你打扮得像個女孩兒了,偏這動作還是那麼粗魯。趕緊改了吧,不然倒白費了我精心替你備下的那些漂亮衣裳了。”
雷寅雙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勾著脖子問小靜,“你不是說京城什麼都貴嗎?你哪來的錢給我添置這些衣裳?”
便是皇帝為了酬謝他們三家對江葦青施以援手,各給了一筆賞銀,且板牙爹如今還領著俸祿,雷寅雙可沒少從小靜的信裡讀到她抱怨著她娘給她的月銀不夠用的。
“我只管選衣料樣式,付錢的事我可不管。”小靜笑著,卻是看著三姐微蹙起的眉尖坦白笑道:“這些都是我和小兔瞞著三兒和健哥兒替你準備的。也不知道他倆這是怎麼了,竟忽然清高起來,說什麼我們不該用小兔的東西。可我們跟小兔從來就沒分過彼此,如今這般忽然分出個彼此來,你們也不怕傷了小兔的心的。”
又對雷寅雙道:“你都不知道,那一回,小兔打宮裡得了賞賜,給我們一人送了一匹宮鍛過來,他倆就那麼當面把東西給小兔退了回去。我看小兔雖然笑著,可眼圈都紅了呢。可見你們這麼跟他見外,他是傷心了。”
雷寅雙聽了,只覺得胸口一悶,連眼窩都跟著一陣莫名發熱。她一回身,對隨侍在涼亭外的春歌道:“你去問問,小兔……江世子還在我家不?若是在,就說我請他來逛逛我家後花園。”又皺著眉頭道:“若是健哥還不肯讓他進來,你就跟他說,那我出去也是一樣的。”
果然,她這威脅起了作用。李健自然知道這小老虎蠻橫起來可是說到做到的,於是只得帶著江葦青和板牙從角門裡進了後花園。
他們進來時,三個女孩已經下了那叢假山,正在假山旁的倚雲軒裡喝著茶。雷寅雙做著主人,請眾人喝了一回茶後,便直接叫著江葦青,笑道:“你不是說你是這京裡的地頭蛇嗎?指給我瞧瞧,哪兒是哪兒。”說著,卻是不顧李健和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