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大約三十歲上下,面白無虛,杏眼在燈光下閃閃發兩,兩條柳葉眉微微聳動,五官精緻得就如同新烤出來的白瓷官窯,竟然比普通女子還嬌媚三分。
再看到他一身的宮裝,不是太監又是什麼?
“見過淮王。”
淮王吃驚地張大嘴:“你是?”
門關上了,呼嘯的北方被關在屋外。
那個太監:“東緝事廠,徐燦。”
東廠的惡名淮王是聞名已久的了,專辦御案,手段也比錦衣衛還毒辣上幾分。而徐燦這個名字他也不陌生,東廠廠公,司禮監首席秉筆太,內相中派名第二,直接掌握宮禁,可謂是全天下第二有權之人。
一剎間,淮王心中一寒冷,就有個古怪的念頭:事發了,事發了!
裹在身上的被子落到地上,淮王那具乾癟的身體上佈滿了黃豆大的汗柱:“徐……徐公公?”
徐燦也不回答,卻俯身抓起地上被子批在淮王身上,小聲道:“王爺渾身熱汗,仔細受了亮。”
被他尖銳的指甲劃過脖子,淮王彷彿被一條毒蛇纏住了,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可……可是來抓捕本王的……”
說到這裡他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力氣,尖叫一聲:“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是他叔,我對陛下忠心耿耿,我冤枉啊!”
李士實一臉的尷尬:“王爺別急,徐公公不是得了聖旨來問話的。”
“啊,不是來抓本王的?”淮王一呆,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麼,徐公公你大雪天來見本王,究竟是為什麼呢?”
徐燦突然一拂宮裝的長擺,跪在地上,突然“哇!”一聲痛哭起來:“王爺啊王爺,陛下不成了,也許今夜就會山陵崩。如今,儲君年幼,六宮人心惶惶,眼見著就是一場大亂,須得有一德高望重的皇族主持大局,扶持幼主,穩定大局。徐燦想了想去,入京諸王中,只淮王你輩分最高,聲望最著。為大明江山社稷,為天下百姓計,徐燦請大王速速起程進駐西苑,擎天保駕,我東廠萬餘人馬,願唯大王馬首是瞻。大王,請下決心吧!”
說到這裡,徐燦不住磕頭,淚水一滴滴淋在地上。
須臾,面前地下的金磚上就是一片水跡。
第三百零四章 落雪之夜(二)
寧王府,書屋。
外面寒風呼嘯,屋中卻是溫暖如春,一張長長的大案上,硯臺中的墨汁已經磨得濃黏。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
檀香已經點著了,幽幽的香菸嫋嫋升起。
一片靜謐的寧和氣氛中,一叢水仙花正在怒放。
婁妃正提著筆用娟秀的小楷在一張三尺生宣上抄寫著什麼,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秋裝,顯得有些瘦弱。
寧王揹著手在後面看了幾眼,笑道:“愛妃的字又長進了,不錯,不錯。但是,愛妃這手端莊娟秀的小楷用來抄唐人的這手絕句卻不合適,也寫不出那種灑脫和自在。”
說著話,他低聲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如此詩句,當用核桃大字,飽飽蘸一管墨,以行書隨意寫出才是。”
婁妃有些不好意思:“王爺,臣妾又不是男兒,也寫不來那種字。”
“是啊,是啊,其實,愛妃的字用來抄錄李易安的詞作最好不過,只今日雪大,卻不應景。”寧王說著話,就從懷裡掏出幾頁紙來,放到婁妃面前。
看模樣是四五首詩。
“這是什麼?”婁妃驚訝地看了一眼,然後就被那紙上優美的詩句吸引住了,眼睛亮得嚇人:“一夜北風緊,開門雪尚飄。入泥憐潔白,匝地惜瓊瑤。有意榮枯草,無心飾萎苕。價高村釀熟,年稔府粱饒。葭動灰飛管,陽回斗轉杓。寒山已失翠……咦。這是寫雪景的爭聯即景詩,偏偏又作得如此之好。王爺這是從什麼地方抄來的,作者何人?”
寧王一笑:“是從一本小說書兒上抄來的。”
“小說書,怎麼可能?”婁妃一愣,她也不是沒看過演義話本,老實說坊間的書兒大多低階趣味,文字也粗糙得不人猝睹。裡間雖也有詩句,但大多寫得狗屁不通,也就點個題什麼的,看過就丟,沒有任何鑑賞價值。
像手中這些詩作,任意挑一首出來都會轟動一時。作者自然是將這種佳作視若珍寶,又怎肯用在小說書裡活生生糟蹋了?
寧王:“這本書最近在宮裡可有名得緊,乃是當今萬歲最喜歡的本子。宮裡的宮女太監,但凡識的幾個字,都藏了一本,看得如痴如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