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走到窗前,又說:“棉布還好,存放期長,損耗也不大。可如果是土產,比如南方的柑橘,被送到京城,十停中剩下一停就算是好的了。依老夫來看,蘇木這個條陳倒是直指國政中的弊端,發人深醒啊!”
如今的大明朝看起來好象是個龐然大物,經過弘治皇帝十多年的休養生息,民間富足,可位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用盛世來形容也不為過,乃是任宣之治以後的最好時代。
可弘治皇帝藏富於民的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加上土木堡之後,北方邊患不斷,國庫已然空虛。
弘治皇帝大葬時候,又是新君登基典禮,已經將戶部的口袋徹底掏空。這還是好的,明年皇帝就滿十六歲,要大婚,到時候,朝廷還得為正德皇帝湊辦婚禮,怎麼著也得再拿出五六十萬兩。
一想到國庫的情形,劉健就新浮氣躁,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蘇木這個新政一推行,所有的賦稅和勞役全部摺合成現銀,朝廷的手頭一下子就寬餘起來,迴旋的餘地也大了許多。
若說劉閣老不動心,那也是假話。
見此情形,謝遷突然跳起來:“元輔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確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木的條陳不錯,卻斷不可行。”
被謝閣老反駁,劉健也不生氣:“謝公你且說,怎麼不可行?”
謝遷麵皮上還帶著激動的紅色:“健公,先不說這個新法好不好,但說蘇木做出這個東西,德行有虧。將所有一切都用銀子來衡量,銅臭之氣逼人。此法若一出,地方官佐眼睛裡都是錢,誰還在乎以得牧民?到時候,民氣士氣就要墮落了。況且,如此大政方針出自一個無官無職的舉人之手,傳出去,朝廷臉面何在?”
劉健:“謝公言重了,蘇木在我等手下讀了這麼久的書,他的德行你我都是清楚的。謝公你私底下不是還對我說,能夠收得蘇木這個弟子傳承衣缽,乃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嗎?”
謝遷:“一事歸一事。”看到首輔對蘇木的條陳動了心,他也有些著急,回頭又抓住李東陽:“李公,你怎麼看?”
謝遷和劉健在爭執的時候,李東陽只坐在那裡皺眉思索,從頭到尾不發一言。
聽到謝遷問,這才抬頭道:“這個章程不錯,卻斷不可行。”
謝遷舒了一口氣:“健公,你看看,你看看,李公也是這麼想的。”
“想不到李公也說出同樣的話來!”劉健倒是笑出聲來,他心中卻是奇怪。李東陽在內閣中素來以謀略著稱,又看重事,怎麼可能在所謂的道德人心上附和謝遷,這可不符合他的秉性。
李東陽擺了擺手示意劉閣老聽自己說下去:“元輔贊成蘇木的條陳那是隻看到這摺子為朝廷每年帶來的好處,而謝公卻只看到弊端。其實,兩位相公所說的都對。不過,依舊是著眼於財政,未免失之狹隘。可二位閣老卻忘記了一點,這個新法卻是陛下一意要推行的,所以,斷不可行。”
聽李東陽說起小皇帝,兩位閣老心中一凜。
都是在官沉了這麼多年的人尖子,如何想不到這其中的厲害,同時低呼一聲:“確實如此,李公你說下去。”
李東陽依舊一臉的平靜:“陛下年幼,尚未親政。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熟悉政務,正德之後才能弘治,這也是先帝之所以讓我等三人督促陛下讀書的原因。所以,陛下現在所需要做的並不是要有所作為,而是明白怎麼作為。打個比方,一個三歲孩童可擔不起一百斤的膽子。”
“對對對,李公說得有理。”謝遷連聲道:“我們怎麼忘記了這一點呢,陛下還沒親政,他以前又是荒唐慣了的,小孩子脾性,又懂得什麼?就算蘇木這個條陳再好,落到陛下手頭,也會弄得一團糟。”
李東陽緩緩道:“正如剛才謝公所說,若是一個舉人就能影響國家大政,卻是開了個惡劣的先例。”
他笑了笑:“倒不是說蘇木的條陳不好,或者說他的品德有虧。實際上,經過這兩個月的接觸,想必我等都清楚蘇木的為人,心中也是喜愛。況且,先帝也曾經誇獎過蘇木才華,說是要將他留給今上使。我們都老了,未來,這內閣中總歸要交給蘇木他們這群青年才俊,但問題不在這裡。”
“問題在於,蘇木這個條陳一出,並順利推行。讓別的人看到,難免會有有心人也要上些奇談怪論的摺子,一味求新求異,以期佞進。對了,蘇木不是要進戶部做郎中嗎,到時候也不知道驚煞了多少世人。問題是,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蘇木。
陛下年幼,人年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