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夫輕蹙眉,將錦囊從我手中抽了過去:“這什麼?”
抖落出兩張符紙來,他不解地抬眼看我。
我敲著桌子,晃著椅子,道:“鶯兒求的福佑,讓我帶給萬華。”
“兩張?”
“哦,對了。”我放下騰空的腳,拿過他手中的一張,“這是織兒要給萬華的。”
言悔聞言頓了下,鼻間長長地嗯了一聲,將錦囊同另一張也還到了我的手中,而後便淡淡地看向了別處。
沒再怎麼理睬眼前的人,我默默地將東西重新放好,擰著眉很是苦惱。要說這王城也大著呢,來之前都沒和萬華說一聲,我要怎麼找他去。
這麼一思忖,倒讓我想出個法子來。怎麼著,四魂幡在王城裡也是有部署的,等言悔回了宮中,我就悄悄溜出來,找那個趙國的總管事幫幫忙。
至於為什麼要瞞著言悔,我其實就是不想他多操一份心罷了。
“走了。”結完賬的言大夫,習以為常地拍上我的頭。
我搔著頭哦了一聲,跟上。
兩人就這麼在街上隨意地晃悠了一陣兒,也不知怎麼左拐右拐的就走到了行刑場,眼瞧著圍了四五圈的人,你言我語的,很是熱鬧。
看來,今日是有什麼人行刑啊。
我拉著言悔的手,勉強地往前排擠去,想要看個究竟。有人橫衝過來,將我和言悔交握的手拆了開,我的心陡的一空,塌陷下去摸不著底,頓時回頭去撈言悔的手。
眼神,且帶著稍許的慌亂。
因著人群熙攘,言大夫一直繃著臉,不甚高興。此時瞥見我微變的神色,以及那一隻來抓自己的手,他斂著眉勾了一下嘴角,似無奈,似喜悅。
然後便極快地反捉住我的手臂,往懷裡一拉,以自己的身軀護著我,跨過幾個小空隙,擠到了前頭。
向來身形矯健的我卻顯得笨拙了不少,這人佔好位置後,還伸手替我理了理額前的髮絲。我瞅著他那整潔衣袖上髒兮兮的一片,扯過來便一陣擦,
結果越擦越髒。
我咬著唇抬眼,同他的視線對上,不免窘迫地嘿嘿一笑。言大夫盯著自己的衣服,搖著頭一嘆氣,算了。
注意力放回行刑臺。
清一色的男囚犯,跪在砍頭臺前,他們的體格都很健壯,透著股野性。雖是兩膝跪地,他們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堅毅的臉上滿是不屈傲然。
明明是將死之人,卻仿若生生不息的姿態。
而他們背上所負的長木牌上,有著共同的一個姓氏——顏。
看著倒是生僻得很。
日頭愈發的灼烈,死囚中有一個留著大胡茬的男人,他渾身久久地顫抖著,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在憤懣什麼。忽然之間,他猛地抬起頭,眯著那雙沉鬱的眼,定定地看著天空。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廣闊的天際中,隱約可見一個移動的黑點。
鳥吧,我不禁想。
這時候看見鳥的自在,心裡該有多麼的羨慕。
“大人,午時已到。”一直盯著時刻的副史官,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朝高臺正中上坐著的一人朗聲道。
言悔在我耳邊唸叨,那人應該就是此次的主刑官。
我還在打量囚犯呢,聞他此言方才挪了目光,向上瞟去。入目的是個穿著赤色官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來歲,一張臉乾乾淨淨,那樣貌初看普通,多瞧上幾眼後,倒是別有一番味道。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神太過傲慢,彷彿在他面前的人都是螻蟻一般。
挺討厭的。
主刑官懶懶地嗯了一聲,倚著桌面,抽出一塊用紅邊勾勒的木牌,淡薄地笑著朝地上一扔:“行刑。”
再見了,雜碎們。
劊子手整齊劃一地將囚犯掀倒在砍頭臺上,手中的大刀被酒液一陣噴刷。我摸了摸鼻子,不是什麼好酒,這味兒太刺鼻了。
再側頭一看,正瞧見一男的將身邊姑娘的眼睛捂上,特溫柔地責備道:“你說你,又怕又要來看,好了,給你遮著了,不怕不怕啊~”
嗯……
總覺得是受到了什麼啟發,我醞釀了一下,轉過身很是體貼地蒙上言悔的雙眼,言簡意賅:“有我在,不怕不怕啊~”
手掌下的眸子似乎眨動了好幾下,那睫毛掃的我手心癢癢的。
周遭的人看著我倆的架勢,是一陣鬨笑。
大男人一個,居然還怕這個。
還要姑娘擋著,也不嫌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