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鈺點點頭道:“老夫也覺得奇怪,和長毛賊開戰,洋人怎會跑出來交涉,只是公文上語焉不詳,是以存疑。”
王資雨當下緩緩將那日威妥瑪前來交涉之事的細節說了。李廷鈺聽了之後,眉頭皺得更加厲害,沉吟片刻道:“總憲大人讓你來說此話是何意?難道是要老夫做這個易城之人?”
王資雨頗有些小聰明,也知道李廷鈺這等久經官場之人,一聽事情始末便知其中關鍵。當下坦然承認道:“不錯,總憲大人正是這個意思。”
李廷鈺起身負手來回踱了幾步後站定道:“此事太過兇險。弄不好被人查知。便是個私自勾結反賊的罪名,老夫承受不起,還請俊升回去。”
王資雨不慌不忙的說道:“軍門切勿急著回絕,可坐下細細聽在下剖析。廈門乃是軍門老家,闔家宗族陷在城中,軍門以數萬兵馬水陸圍攻七十餘天。也未能下城,其實外面早有非議,說軍門乃是忌憚家小性命。”
李廷鈺大怒道:“胡扯,這是無恥的汙衊!我李家上下精忠報國。便是全都以身殉國也無話可說,老夫忌憚什麼?”李廷鈺一口閩南話甚是尖利,顯是氣到了極點。
王資雨微微一笑說道:“軍門也不必氣惱,擔憂家小乃是人之常情。上月軍門來報說有大批糧食受颱風大雨所患不堪敷用,已然向總憲大人報了損耗,但小可後來送錢糧來交割之時,偶然翻看了糧倉賬目,發現這批糧食卻是被人領了出去,軍門可知是被何人領走的麼?”
李廷鈺面色微變,冷冷的說道:“你是奉了總憲大人之命來查老夫的?”
王資雨搖搖頭道:“軍門相差了,軍門原本賦閒在家,是總憲大人上奏保舉大人出山的,軍門和總憲可謂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何來查訪一說?小可是奉了總憲大人之命,來幫軍門的。那本賬冊已然毀去,軍門可以放心,只是今後命人辦事之時,還是該多加留心。”
李廷鈺聞言,面色稍緩,其實他久居廈門,熟悉風信,檢視世上花木魚蟲的變化便知會有颱風來襲,早早的便把錢糧等重要物資妥善收藏,並沒有大批米糧被水淹損之事,那批米糧其實是和城內的小刀會做了交易,把他九十餘歲的老母親和最小的孫子給贖了出來。
李廷鈺眼下的確有些投鼠忌器,其實以他手下的兵力和他的兵法韜略,圍攻一個小小的廈門會要七十多天那麼久嗎?顯然不會,李廷鈺是擔心強攻之下,小刀會惡向膽邊生加害自己家人,並做出烈火焚城之舉,廈門畢竟是他的老家。其實歷朝歷代委任官員,大都是本籍貫的官員不能在籍為官的,但李廷鈺是個特例,福建海面上便以他的威望最高,也最知兵,咸豐手下能征善戰的將官匱乏,不得已才奪情命他提督福建兵馬,但清廷也沒想到會出現廈門被人襲佔的局面,李廷鈺統兵收復顧念親情鄉情自然有些縛手縛腳。
王資雨一早便看破李廷鈺有資敵的舉動,只是王懿德想到李廷鈺是他舉薦,便讓王資雨將此事按下,否則舉薦李廷鈺的王懿德也會不好過。
李廷鈺沉吟道:“俊升到底是何意,還請快說。”
王資雨笑道:“其實此事易爾,雖然陸路軍門把廈門圍了個水洩不通,但相信軍門之前也放開海路讓這批賊寇離開,可惜這夥賊寇便是不走,廈門便不能安然無恙的收復,是麼?”
李廷鈺輕嘆道:“這事你也知道了?”
王資雨道:“廈門英人領事巴夏禮之前曾給總憲大人照會,說他可以安排海船送走廈門的叛軍,廈門便可安然回到官軍手中。其實這件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蹊蹺,廈門被官軍包圍,英人領事館在城外,英人是如何同城內賊寇聯絡的呢?如此推想便知,其後有軍門的影子。軍門也想送走賊寇,儘早安然無恙的收復廈門。”
李廷鈺點點頭不再說話,王資雨接著說道:“只是城內的賊寇不肯搭洋人的船去南洋,他們當中有海外歸來之人,也知道洋人沒安好心,搭他們去南洋卻是賣身做苦力去的,因此便賴在廈門不走,讓軍門一番苦心安排付諸流水。”
李廷鈺陰沉著臉還是不說話,王資雨又道:“但眼下長毛賊自己派了海船來接人,不是正好解了軍門的難題麼?軍門大可順水推舟。讓他們接走便是。如此既避免廈門毀於兵火,又能保全大人手下水師無損,可謂是一舉數得,其實總憲大人命小可來,便是幫著大人辦好此事。儘量把事情做得乾淨些。”
李廷鈺鬆了口氣道:“還是總憲大人所慮周詳,那俊升覺著該如何做?”
王資雨笑了笑低聲道:“當中可請洋人周旋。與長毛船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