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回來侍奉師父了。
後來香蘭接到定素師太的信,說她爹孃仍不知道她已經丟了,林家似是瞞著未曾告訴,定素師太便也沒有多嘴。在信中又說。林家年時送了極豐厚的東西,驚得陳萬全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說要進府謝恩。卻讓送禮去的吉祥給攔了。等陳萬全驚詫過後便是得意,逢人便吹噓自己如何體面有臉。林家給自己送了多少東西云云,自己的女兒在林家如何風光,惹得一眾人都過來爭相巴結,連曾經打過陳萬全屁股的知縣韓耀祖都特意登門了一回,他兒子韓光業花了重金,買了香蘭幾幅畫,誇得那畫天上有地上無。讓陳萬全骨頭又輕了兩分。
香蘭知道父母無事便也放了心,只鎮日過清淨的生活。她雖身上有些銀子,但也琢磨著不可坐吃山空,打算賺些錢。日後也好接父母來揚州,便把字畫拿到寺廟附近一家文具古玩鋪子裡代賣。
日子一晃便過了三個月。這一日,香蘭小心翼翼抱著兩卷畫到那鋪子裡,只悄悄從鋪子後門進了。掌櫃的與她已熟識了,先請她在裡頭招待貴客的雅間裡歇一歇。自己去前頭取銀子。香蘭剛坐下便進來兩個人,一個穿著綠遍地金比甲,沉香色緞裙,身段妖嬈,翠鬟雲鬢。面有春曉之色,胭濃脂豔,穿金戴銀,十指春蔥上帶著六個金馬鐙戒指兒,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哪位公侯府位裡出來的宅眷,神色倨傲,目光流轉,舉手投足卻隱帶風塵之氣;另一個生了一張俊秀的小白臉,臉上一對兒桃花眼亂飛,身材高挑,穿著藍色綢緞衣裳,手裡握一把摺扇,一身輕佻風流,像是個富貴公子哥兒。
香蘭一見那女子登時大吃一驚,原來這豔美的婦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被林錦樓逐出府的春燕!眼睛像旁一溜,見那男子油頭粉面,瞧著眼生。香蘭忙把觀音兜罩在頭上,低著頭站起來便走。正巧夥計過來端茶和果品,見香蘭急匆匆從屋裡出去,便滿面賠笑,對那二人道:“對不住,對不住,方才不知這屋裡有人,您二位請用茶。”說著把那茶擺在小几子上。
春燕哼了一聲,坐在椅上,把那茶端來吃了一口,又嫌燙,不由皺了眉,把茗碗放下了,口中抱怨道:“又渴又累的,嗓子都啞了,想吃杯茶還進不去嘴。”說著從碟子裡拿了塊酥皮點心。她方才並未認出香蘭,她進林家時候早,香蘭自幼在寺廟長大,兩人鮮少見面,待香蘭進府時,她不多久便被林家發賣了。
那小白臉也坐了下來,兩眼卻追著香蘭身影,直到那身影瞧不見了,還自顧自抻著脖子,春燕一抬眼瞧見了,不由心裡有氣,一把將那點心擲在他臉上,酸道:“瞧什麼吶,瞧什麼吶?就該把你臉上那對兒招子戳瞎了!”
那小白臉嚇了一跳,見春燕柳眉倒豎,便笑道:“你還醋上了,你見天到頭的招漢子,我瞧兩眼別人都不行?”見春燕又要瞪眼怒罵,便告饒道,“好了姑奶奶,我錯了還不成?您老嫌茶燙,我去讓夥計給換一盞溫的。”說著便端了茶走了出去。
話說這天下的事本就無巧不成書,原來那小白臉正是當日僥倖從林錦樓手底下逃了的錢文澤。當日他自知惹到閻王,連竄帶蹦跟被狗攆了似的從金陵裡逃出來,一路曲曲折折,連蒙帶騙的到了揚州。趙月嬋這事本就是一樁醜事,林錦樓甩了膏藥也無心再理會,這倒給了錢文澤一條活路。他初時躲了一陣,後來便隱隱藏藏,見無人抓他,方才大膽起來。
錢文澤本就是慣愛在市井裡廝混的,這廂更名換姓,在揚州城裡重操舊業。待他有了銀子,免不了吃喝嫖賭,他也是享受慣的,曾與趙月嬋那等絕色有過首尾,等閒的便瞧不上,到了倚翠閣一擲千金,去點當紅的燕兒姑娘出來唱曲兒,片刻春燕便抱著琴來了。春燕見錢文澤這等俏郎君兒,心裡頭也歡喜,兩人眉來眼去,當日晚上便成了好事,枕蓆上錢文澤探問春燕身世,春燕便稱自己是金陵的大家婢,惹惱了主子才被髮賣到勾欄裡的,至於金陵哪一家,春燕卻不肯說了。
錢文澤私下比較,比春燕漂亮有名的,他花銷不起,次等的他又瞧不上,在這一檔的粉頭裡,春燕正正是個尖兒,便總到倚翠閣去,手頭富裕時便包春燕一兩個月,信誓旦旦日後攢了錢要將春燕贖身。如此過了兩年,春燕自以為有了盼頭,從此死心塌地,二人私下裡如同夫妻一般。
今日錢文澤等人請了幾個鄉紳之子在一處吃酒,便抬了春燕出來唱曲兒助興,回來時春燕說她屋裡原先掛著的畫兒讓客人吃多了酒扯壞了,要再買一幅,她親自來挑,便到了這家店。夥計見春燕是一乘蒙著綢布的小轎兒抬來的,錢文澤又穿得體面,還以為是哪一戶有錢人家,自然不敢怠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