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原就是守著舊日榮光過日子的,這時候只覺得這些‘低賤’商戶出身的女孩能夠嫁到宗室就是她們的福氣了,以至於自家還覺得頗為‘屈辱’。不過現實很快打倒了他們,他們很快明白這世界已經不再‘稀罕’他們了。於是一切矜持不再,要說如今婚嫁之中,商戶女兒在窮勳貴那裡雖然受追捧,然而宗室子弟才是在這最上心的。
當然,玉灩不會是嫁到這樣的人家的。那雖然只不過是個吃不到皇糧的最低爵位宗室,然而難得是家裡人口簡單且自己知道上進。那家男兒上一代起就做著小本生意,到這一代營生大了許多。雖然從生意上說算不得什麼大商賈,可有宗室身份加持,不能尋常論之。
聽到玉灩這樣說,大家一時笑起來。玉潤還道:“你這話說的好沒意思,誰不知道這可是宗室子弟,你將來過去就該是有品級的——我要見你還要行禮哩!”
玉潤嫁到了松江陸家,這家有‘一門七進士’之說,全家上下的男子就沒有沒得功名的,正是靠著詩書傳家的。雖然沒出過什麼內閣首輔,但也有官至侍郎之類的高官,再加上一眾中等官員的家族子弟,可沒有人敢輕視的。
不過玉潤所嫁的人才是剛剛下場考試,只有一個秀才功名,談不到什麼品級,於是她有這話。
其實這就是這些大家小姐之間的戲謔了,算起來都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好人家——只說玉灩之前一句‘只我倒是比八姐姐便宜一些’就錯了,一起的孫家女孩子、刑家女孩子相比之下不是更‘便宜’。
這些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她們母親給她們相看人家能夠不停嘴皮子議論。這是她們自己是終身大事,那個女兒不懷著心事?因此議論起來也是一樣一樣的。就是禎娘,說的雖然少,耳朵裡卻是一直聽著的。雖然知道沒有什麼用,但就是人不住一想再想。
倒是直到家了還在想這些——顧周氏今日非要見她,讓丫頭守在門口,只要她回來了就截住,竟是不能等著回一回寶瓶軒了。
禎娘心裡奇怪,卻是依舊跟著去了。到了安樂堂才見不只顧周氏,還有個常在家裡走動的薛嫂——到了金陵後凡是家裡買人賣人都是讓這個牙婆來料理的,禎娘倒是見過她一兩回。
薛嫂身上十分乾淨利落,臉上也不見這些牙婆常有的奉承諂媚。見禎娘來了先是規規矩矩行禮,然後才對顧周氏道:“好些日子沒見大小姐了,倒是越發出息了。前些日子聽說大小姐有了人家,本想著上門賀一賀的,到底嫌唐突沒來。只怕太太小姐怪罪。”
這些也就是場面話,畢竟就算是常常來往的牙婆又算什麼呢?不能當自家親朋好友罷。不來是體面,來了才是為難!
於是顧周氏不過笑著推辭幾句就拉過禎娘道:“今日讓薛嫂過來,送來幾個女孩子,你且看看,挑幾個身邊伺候罷。”
讓牙婆家來自然是為了買人賣人,這個禎娘又不生疏,只是她是沒想到這是為了自己,她身邊人實在夠多了,再無可添的,多了也不過是養著閒人罷了。又不願拂了顧周氏的意思,便道:“我身邊人儘夠用了,母親給安樂堂添幾個罷。”
顧周氏卻是笑吟吟道:“你只自己選就是了,這原是為了你來的——要知道薛嫂找來這些女孩子可不容易,她們都是山西來的,你先在身邊有幾個那邊的,多少有用。”
禎娘怔了一下才明白意思,再看這些女孩子果然不同於自家買人都是七八歲上下的,大都是在十歲以上,這就是打著來之能用的意思,畢竟禎娘明年年初可就要出嫁了。況且那些年紀小時早早就遠離家鄉的也不記得什麼,和金陵這邊的人沒什麼不同。
禎娘心思一軟,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我便挑過罷——也是又讓母親煩心了。”
禎娘去看這些女孩子,看來都是一些早就有些□□的,明白一些規矩,就算禎娘走過來也沒有亂瞟亂看。
禎娘自己對這些是沒有多少心思,於是不過對著這七八個女孩子問了籍貫,又問平常做些什麼。最後選定了兩個表現十分大方的,一個是太原人,另一個是大同人。
顧周氏對禎娘所選十分滿意的樣子,當即讓紅衣去稱銀子,又封了一個紅封給薛嫂,道:“倒是勞煩你了,我倒是知道為這個你只怕要忙,只是兩個丫鬟連個茶水錢還賺不回。”
都知道這是在金陵,買丫鬟之類最多是周邊,或者蘇杭那邊。再不然也是近一些的魯南那邊——那邊災多,每年過不下去賣兒賣女的也就多了。
顧周氏冷不防點明要山西的,特別是山西太原的,可不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