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卿卿臉色有些蒼白,口中是苦澀的藥味,她聲音微微嘶啞,看著相然問:“怎麼回事?這是陛下的……馬車?”
還有什麼叫江公子過來叫醒她?昨夜來的不是鍾從凝嗎?
相然半揉眼睛,揉出了些淚水,看樣子是真被宴卿卿此場病嚇得不輕。
宴卿卿雖是不舒服,卻也不由無奈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別哭了。”
她聲音沙啞,沒法說得太多,倒是先把相然的眼淚給勸下來了。
相然眼淚流得越來越多,最後只能抬手擦了擦眼淚,抽泣著道:“昨兒在青州停了車,奴婢那時太困,也不知怎麼地就睡了過去,天快亮時江公子突然來找您,外邊侍衛把奴婢叫醒了。奴婢醒後跟他說您還睡著,他在外邊立了會兒,然後就走了。
奴婢本不想吵著您,可是突然想著您睡了大半天,該去驛站用飯,要不然路上就只能吃冷乾糧,便想來叫您。哪知您身上正熱得厲害,奴婢半條命都要嚇沒了,連忙去找了陛下,您那馬車太悶,陛下就做主讓您來這養病。”
相然不記得那時發生了什麼,只記得自己醒來時便是躺在馬車邊上。
她想到倘若自己沒過來看宴卿卿,她家小姐就算沒燒掉半條命,腦子也該燒糊塗了,心中頓時又是一陣怕,愈發覺得對不住她。
“奴婢下次再也不敢貪睡了。”相然聲音裡全是哭腔。
聞琉輕輕撩開馬車隔間的布幔,彎腰進來。
宴卿卿望著他,愣怔了許久。
他身穿玄色圓領袍,寬肩窄腰,佩有精緻香囊,似是宴卿卿上次送他的。後面跟進來兩個御醫,肩上都挎著木藥箱,兩人低著頭,不敢四處亂望。
“義姐剛剛醒來,你別吵她。”聞琉看著相然皺眉。
相然知道自己情緒太過,怕影響了宴卿卿,連忙道了聲陛下聖安,退到一旁抹眼淚。
聞琉上前坐在床榻的邊沿上,輕輕摸了摸宴卿卿的額頭,又給宴卿卿診了診脈——他醫術本就不錯,讓御醫過來不過是為了確認些事。
“義姐以後若有要緊事,無論大小,也最好同朕先說一聲,御廚做得不好,換了就是,怎可念著面子委屈自己?算起來還是朕的錯,朕不該讓義姐為難。”
宴卿卿覺得聞琉的手一直在顫抖,冰冰涼涼,他臉上雖全是鎮定,話裡卻是顛三倒四,怕是診脈也診不出什麼,她倒許久未見他這幅模樣。
聞琉手握住宴卿卿的手腕,替她往上拉了拉被褥,隨後又輕聲道:“朕這馬車大,你我關係這樣好,你來這養病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可覺得哪兒不適?”
宴卿卿輕輕搖了搖頭,撇過頭不敢聞琉,她還記著昨夜的近乎到真實的夢鏡。
宴卿卿微微張了張嘴,忽然想問他昨夜在哪兒,可話到嘴邊,卻又一句都不敢問了。
聞琉與她視線相視,稍稍俯下了身子:“義姐要說什麼,不用太大聲,朕湊近聽就行。”
他眸色淺灰,彷彿一眼能望到底,倒不像心思怪異的放蕩小人。宴卿卿心中壓抑更甚,她恍惚覺得昨夜不像夢,但那不可能,聞琉是守禮制禮的,換做是誰都不可能是他。
他沒理由在相然和鍾從凝的面那樣待她,那些下流的動作更不可能是他所做。
輪定安這藥,或許就是要利用這來毀人心智。
“讓他們都下去。”她閉了眼,輕輕道,“我有事要與陛下單獨說。”
“待會再說,朕醫術不好,怕開錯藥,讓御醫再給你看看。”如玉的手指輕輕將她額角的髮絲扒到一旁,聞琉這個動作十分溫柔親暱。
相然剛抹掉把淚,手放下來便見到聞琉這舉動,她的手頓在了原地,心覺這動作不妥當。她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宴卿卿輕應聞琉一聲,似乎又並沒有覺得不對。
聞琉轉頭瞥了兩眼御醫,御醫連忙過來,在宴卿卿白皙的手腕上蓋了層薄紗帕,輪流替她診斷起來。
這兩位都是老御醫,質資品性都信得過,醫術高超。在上馬車之前便有人吩咐過他們,無論診出什麼病症,都不許胡言亂語,否則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他們還以為是皇上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倒沒有料到是這位宴大小姐。見宴卿卿臉上的蒼白,御醫怕是什麼大病,不由小心翼翼了幾分。
低奢的馬車中安靜無比,時間慢慢流逝,馬車邊置著暖爐子,明明是恰好的溫度,御醫鼻尖之上卻冒了薄汗。
御醫看了宴卿卿,見她閉著眼睛,便又轉頭看著聞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