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剛落,她突然就覺著背後發涼。
黃氏忙轉頭看去,趙文強如鷹銳利的目光瞪著她,眼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濃重。
趙柏銘亦是面無表情,眼神肅穆。
她又沒說錯什麼,黃氏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沒敢再說什麼。
“奶,二叔家是二叔家,我們胡家是早就分了家的,而且,親戚間的人情往來也該是等價的,這些回禮已經遠遠超過了等價的範圍。”
翠珠臉上看似平靜,心裡卻打著鼓,想起廚房內,奶和珍珠的勸告,她又硬著頭皮說下去。
等價?黃氏的臉就漲了個通紅,她讓他們帶去了一隻自家養的雞,兩個柚子,兩包點心,一盤糖油粑粑。
廖氏站在黃氏身後,看著黃氏起伏不定的胸膛,她感覺有些詫異,翠珠竟然敢這麼與婆婆說話。
這可不大像她的做派,倒有點像胡家三丫頭,訓斥起人來的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要是翠珠一直這麼厲害,以後的日子可不大秒呀,想佔點大房的便宜怕是也難了,廖氏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翠珠,又看了看眼神有些複雜的趙柏銘。
“行了,大過年的,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柏銘,帶你媳婦回房歇息去吧,明日一早還要去送行呢。”
趙文強和著稀泥,他沒有在小輩面前呵斥黃氏,也沒有斥責翠珠態度不謙遜。
他也看出來了,翠珠回了一趟家,態度強硬了不少,趙文強覺著是件好事,太過軟和的性子以後如何能成為柏銘的賢內助。
趙柏銘站了起來,安靜地走到翠珠身旁。
翠珠拿起桌上的籃子,撿進去一盒點心匣子,一包鹿肉脯,一包核桃酥。
“爺,相公經常熬夜溫書,這些,給他留著晚上溫書的時候填填肚子。”
“應該的。”趙文強點頭。
翠珠就拎著籃子與趙柏銘一同出了堂屋。
“你瞅瞅,這就是你的好孫媳,才溫順幾天,就露出原形了,連長輩都不放在眼裡了。”
等他們走回房,王氏就對著趙文強氣哼哼地說道。
“你閉嘴。”趙文強瞪著她,“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要不是翠珠,你這輩子能吃得上京城侯府送的點心?你捨得花錢去買十里香的臘味?願意跑去府城買肉脯?你就知足點吧。”
“……我,這。”黃氏被趙文強噎得說不出話來,可又有些不甘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嫁到咱們老趙家就得孝敬公婆,尊敬長輩。”
趙文強皺起眉頭,從前沒覺著這老太婆錙銖必較,怎麼柏銘娶了媳婦後,變得成這麼尖酸刻薄了。
“你就作吧,得罪了翠珠,等於得罪了胡家,得罪了胡家,哼哼,你以後自己給柏銘找路子去吧。”
“……”
說到趙柏銘的前程問題,黃氏的臉色變了變,她其實也不是不懂,只是,有時候就是沒忍住。
從前,家裡內院的事情,都是以黃氏為主,翠珠進門後,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翠珠身上,黃氏心裡不平衡,加上廖氏不時煽風點火,她對翠珠就有些耿耿於懷起來。
趙文強又自顧喝起酒,懶得再理會她。
黃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轉頭就看見了躲在她身後的廖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沒長心眼麼?不懂把東西收進廚房麼?還要等我老婆子伺候你們呀,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主。”
廖氏被黃氏的怒火燒到,忙賠著笑臉,收拾桌上的東西。
趙文強瞧著,氣悶地灌下一杯酒。
……
寒冷的正月裡,望林村的清晨,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冷霧中。
寒風順著山道席捲而來,站在路口送行的人們,不由都縮了縮脖子。
珍珠望著人群中挺拔的身影,眼神中沒有太多的不捨,該說的話,昨夜都說了,此時反倒說不出送別的話了。
羅璟身上罩著那件黑色的貂皮大氅,他筆挺地立在人群中,顯得那麼卓爾不凡。
翠珠站在她身旁,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珍珠,你不去跟他話別麼?”
“不用了,早話別過了。”珍珠想起昨夜那*如烈火的話別,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
像只永不滿足的饕餮,恨不得把她拆卸入腹。
許是感受到她的嗔怪,羅璟轉頭朝望向她。
兩人的視線隔空對上,又如無其事的移開,只有唇角上揚的笑意,出賣了他們內心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