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珂頓時心頭一顫,垂眸,長長的睫毛彷彿無根顫抖的漣漪。
她的沉默是預設麼?
過了一會,她說:“如今,你又覺得不是說笑?”
“那是或者不是?”
“不是”
不喜歡還是不是說笑?
那既是真的喜歡了?
許青珂親眼看著隱晦銀白的月光中這人的眸子斑斕破碎,好像知曉了多可怕的事情……
她闔眸,顧自輕輕說:“那時他救我出了寒潭,當時我年幼,也不見得多聰明,並未多想,且他說自己乃在寺中清修,恰好遇上了,他素來端有一副乾淨如出家人的氣質,後來也常往寺廟跑,我便多年不曾懷疑過……我是他親自教養長大的,多許時還跟他同住一宅子,讀書寫字經營謀略,一面想著復仇,一面又怕極了孤單……”
她偏過臉,舌尖輕顫,“不知何時起,對他起了依賴之心,亦覺得他對我極好,如家人一般,或許,那便是最初的一點喜歡……”
既是一點喜歡,她卻顯得很痛苦。
師寧遠忽然就覺得自己罪不可赦了,於是吻住她的唇,將她的呼吸纏了又纏。
“不要說了……既難受,那就不要說了。”
她若是在孤苦懵懂時一點點喜歡上那個人的,又是在喜歡他的時候發覺對方是罪魁禍首,那該是如何痛苦的境地。
難怪她那次說的時候,眉眼會那般傷情恍惚。
若說喜歡無對錯,在她這裡就是錯到極致的。
因為知曉錯了,她又得硬生生將這錯誤捏斷。
怕是比斷骨之痛更痛。
他想到她會痛,自己也痛極了。——————
不說麼?許青珂得了言語的自由,卻忍不住撫住他的眉眼,指尖細細描繪。
“其實也並不難受,太久之前的事……”許青珂眉眼漸漸清冷,又疲憊:“一點點喜歡又如何。”
她說又如何,竟有從骨子裡生出的孤獨。
“這人間的事兒,顛倒迭亂,紅塵渺茫,恨已經十分累人,何況愛恨,我若是愛一個人,便怎麼也不會恨他,若是我恨一個人……”
“也自不會再愛他。”
她恨弗阮,所以當年狠心掐死了那一點情愛,把自己硬生生割裂了少女時的一點期頤。
那一日起,她就只能是許青珂了。
一個人。
師寧遠覺得自己今夜犯了一個大錯誤,“我讓你傷心了,對不起……”
他的難過這麼明顯。
明明不是他的錯。
指尖頓了頓,從他的眉眼到他的臉頰,捧住他的臉。
“是我讓你生氣了……本身這件事我早早該與你說明,可又不想提,終究是不堪回首,但今夜你既猜到了,我不如說個明白。”
“師寧遠,這世上再沒有人能讓我這樣放縱自己去欺負,且不怕對方離我而去。”
“也再沒有人能……這般欺負我,我也不會離他而去。”
“也就你一人。”
也就你一人,這天下間,就你一人。
有比這更醉人的情話嗎?
有……當師寧遠難以剋制進入她的身體,一寸寸佔有,輾轉嘶磨,讓她如蛇的腰肢輕顫,讓她蹙著秀眉咬著下唇卻洩出喘息跟□□,讓她跟著他強健的身體不斷起伏。
這一夜再大風雪也冷不了人心,再慘淡的過往也無法擾了那一對男女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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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煌雪夜,淵衡已十之八九確定了自己主子的死訊,再聯想棄刀已在路上,終有了決定。
宣佈死訊的決議。
主子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順上位。
轉頭看向那起伏的寬闊雪層,已經尋了這麼多日……
定然是死了吧。
壓下心中的不安,淵衡終究帶著人離開了。
而在大隊乘夜色提拔離開,大約半個鐘頭後,嘩啦些微聲響。
一隻手從雪層中冒出,血痕累累,骨骼可見,很快,他的整個人從雪中出,再過一會,他的另一隻手拽出了那沉重無比的冰棺。
冰棺已經幾乎龜裂了,上面龜裂紋密密麻麻。
他跪在旁邊,小心翼翼撫去上面的雪,卻無法看清裡面的人……
彷彿她也被撕裂了。
“染衣……別怕,我在。”弗阮呵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似的。
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