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對他道:“文質兄想清楚,你若哭,他們以為你想動作,這百來根箭就射過來,咱倆就成箭豬了。”總算勸住了袁彬。
大同王很快就派人過來,叫拖了袁彬去,卻沒使人動丁一。
“誰有水?酒也行。”丁一在上百羽箭的瞄準之下,向那百夫長詢問道。
很快幾個皮袋遞了過來給他,有馬奶。有水,也有酒。
這是草原上,最原始的,對於強者的尊重。
太陽漸漸地西去,袁彬一直沒有回來。
到了傍晚,伯顏帖木兒那邊派了人過來,與百夫長說了幾句,這隊瓦剌騎兵就把弓箭收了,給丁一的那幾個皮袋也沒有來拿走,便各自上了馬。呼嘯而去,留下丁一孤零零的一個人,對著敏安那被爆了頭的屍體。
以及幾羽停在屍首上的烏鴉。
它們總是不會,錯過每一具屍體。
丁一從揹包裡取了一撮茶葉,又撕了一角紙捲了起來。打著火鐮點著了,坐在野草之間。抽起這索然無味的菸捲。
他抽的不是煙。
是回憶。
“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巫都乾的聲音,在丁一的身後響起。
丁一笑了起來,他怎麼可能把手榴彈的製造方法告訴這個女人?
“有許多東西我告訴你,你總是不相信。”丁一搖了搖頭,連手上的菸捲都沒有放下,“我要殺你。跟殺一條狗沒什麼區別,大約,你是不信的。”丁一慢慢地站了起,沒有回頭。就這麼往英宗帳篷的方向走去,“那時在草原,我和你說,瓦爾基利婭才是你的真名,你也是不信的;剛才若告訴你,我會幹掉敏安,大約你也不信的……”
巫都幹跟在他身後,看著丁一的後腦,她覺得自己一斧斫下去,必能取丁一性命。
在她向丁一發問之前,她是有著必然的把握。
但現在她猶豫了,因為她不得不去考慮丁一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在草原上,那突然因為一滴血而著火的符祿;還是先前那她親眼所見的天雷;或是剛才明明佔盡了優勢的敏安。都讓她不得不去考慮丁一所說話的“我要殺你,跟殺一條狗沒什麼區別”這話之中,到底是有什麼憑仗?
丁一就這麼慢慢地向前走著,嘴裡不時噴出一股煙霧,顯得從容無比。
又走了十來步,前頭就有個穿著破爛飛魚服的少年迎了過來,張嘴卻是帶著江浙口音官話:“如晉先生,爺爺差我來尋先生回來,是有緊要的事!袁大哥哪裡去了?怎地剛才也一路覓他不著,這當口……”
這個瘦高的少年丁一倒是認得,倒不是他的口音,而是這廝有個混號,喚作“倒黴鬼”。
“行啊,這就回去吧。”丁一走了兩步,卻吐出一口氣來,因為身邊終於沒有了腳步聲,便問那少年說道,“對了,你剛才過來,有沒看見我身後那個瓦剌女人?”少年茫然地搖了搖頭。
但這人天資卻也不差,聽著丁一的話,立時手按刀柄,看著是繃起來身體提防。丁一看著失笑,別看這倒黴鬼足足有六尺三寸左右,看上去也算一條壯漢,但要真的巫都幹來了,恐怕連一斧都擋不住吧?
“行了,走吧。”丁一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笑道:“你叫謝什麼?我聽他們給你起了個花號叫‘倒黴鬼’,文質兄都儘量不跟你說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年聽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訕然強笑道:“他、他們拿我取樂罷了,作不得準的,卑職喚作謝雨城,賤名汙先生清聽了……”這對答倒是極得體,看來絕對不是陳三那種底層軍戶人家出來的子弟。
丁一不覺來了興致,卻對他道:“有起錯的名字,沒叫錯的花名!反正一路無事,便當閒話家常。”
謝雨城聽得丁一的話,有些臉紅,但還是終於把綽號的來歷略略說了一回:他原是輪不到襲職的軍餘,過繼給他無子的叔父,準備襲職,因為他叔父與他父親一樣在錦衣衛當差,結果他過繼了兩年,生了七八個女兒的叔父,便生了個兒子,自然便宜新生兒子委屈侄兒了,所以他便又回自己家中去;倒是他兄長出息,不但是個讀書種子考上秀才,去年尤是中了舉,於是他那老父今年告老,就讓他襲了職,當上錦衣衛校尉,誰知道,立馬趕上御駕親征他只好要隨軍;本來一個小校尉,亂軍中也是跟著別人亂跑,這廝不知道為何手賤,看見地上有一領飛魚服——也就是他身上這件,就去撿了穿上,結果在潰兵裡極是顯眼,就讓瓦剌人給捉了。
丁一聽著,笑得肚子抽筋,不過他還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