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十步到五十步的距離,幾乎最前面的幾列騎兵就全都被點著了,戰馬在慘嘶,它們失控地把馬上的騎兵摔開,它們瘋狂的亂跳,四處逃竄;那些騎兵慘叫著拍打身上的火頭,有人拿皮囊裡的水或馬奶酒想去把它澆熄,但這隻會讓它燒得更烈。
後面的戰馬被前面突然乍響的爆炸聲、生起的火焰所驚,也無不紛紛掙脫騎手的掌控,而有繼續前衝的,很快馬蹄踏在地上那些猶在燃燒的希臘火上,便也開始被點著了。近萬鐵騎有四成已經陷入火焰之中,有兩成騎手的戰馬失控,陷入混亂。
超過六成的戰損。任何一支軍隊,不論過去、現在、未來,幾乎不可能不潰散的,至少這支瓦剌軍兵,就是這樣。
其他的瓦刺人,他們崩潰了。
餘下那二三千騎基本都不清楚前方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各種蒙古語的慘叫和咒罵,還有燃燒的人與馬,混亂的同伴,失控的戰馬。他們除了繼續向前讓自己也成為混亂中的一員,便只有往回逃散,於是他們選擇了後者。
如林長槍沒有迎來意料中,讓以步對騎者肝膽盡裂的碰撞。
離他們最近的一匹戰馬,在奔到十步開外也終於倒下。它的身上烈火依舊在燃燒,皮下脂肪滲出的油脂。讓這火焰燒得更猛烈些。北風把那些瓦剌兵馬身上的火焰催得極烈。很快風中就傳來烤肉的味道。
“吐的人,回去領三十軍棍,無賞賜。”杜子騰冷冷地對著這七百人歪歪扭扭的佇列下達了命令。但這七百人沒有一個是弱者,也沒有一個是新兵。沒有一個人吐,一個也沒有,有的只是快意。有的只是咬牙切齒的喝彩,曾是俘虜的他們,在韃子手中,看過自己的同胞受過的許多折磨。也看過許多白骨,許多血肉,這真的不算什麼。
這個時候丁一衝吉達點了點頭,後者把戰旗奮力一擲插在地上,從馬鞍邊摘下一個鐵喇叭,用蒙古話扯著嗓子咆哮道:“縱是白天,阿傍羅剎便殺不了你麼!”這本來倒不是為了裝逼用的,而是為了陷入混戰之中,丁一用來指揮部隊的,因為在廝殺裡馬嘶人吼,刀槍交敲,就是扯著喉嚨喊也很難在千萬種聲音裡,一下子就讓部隊分辨出來。
但此時用來裝逼,卻是恰到好處。
瓦剌人退了,連在跟都督孫鏜廝殺的那些瓦剌人,看著仍在燃燒的四五千騎,也是戰意全消,吹響了牛角發出撤退的訊號。四五千騎是什麼概念?後世的標準足球場大約七千平方米出頭,一人一馬佔兩平方,加上間距,大約密密麻麻能排下二千多騎,四五千騎密密麻麻得用兩個足球場才排得完。而因為丁一這七百人目標小,而這四五千騎處於密集衝鋒,畢竟要踏破長槍陣嘛,所以大約也就兩個足球場多點的範圍,都在燒啊!七百壯士方才一路扔陶罐,上萬陶罐邊跑邊扔真是好懸沒累死。
那些圍攻孫鏜的瓦剌人,看著兩個足球場的範圍裡,都是人馬皆燃,還有什麼戰意?
當西直門那邊武清伯石亨、彰義門的都督高禮、毛福壽他們帶了兵過來,基本已經戰事完結了。只是那空氣裡瀰漫的烤肉味道,讓隨著武清伯石亨與都督高禮趕來準備夾擊瓦剌軍兵的大明士卒,超過一半人都在瘋狂嘔吐,那是人肉混馬肉的味道啊!
丁一卻對那七百壯士笑道:“殺人,誰與同去?”
那口吻,若在幾百年後,任何一個成年人都會聽出非正常人的味道來。
殺人,在他口中如同相邀走馬章臺、如同攜友踏雪賞梅一樣的腔調。
吉達明顯也是個非正常人,咧嘴笑道:“主人去,吉達也去!”
倒是杜子騰與其他七八個弟子還算清醒,知道自己還得管理部隊,要是他們也走了,七百壯士就真的一盤散沙,畢竟也就只是趁大戰間隙訓練了幾回佇列,壓根就不是分散到十三布政司那些同門師兄一般的水準。
倒是蕭逸和幾個總旗、小旗跳出來,叫喝著要去武清伯和高禮那邊的部隊借馬,然後隨丁一同去殺人。
若不是于謙趕到,這十幾個非正常人大約真的幹得出十幾騎去尋近萬騎的事來,然後大抵會就這麼死掉。瓦剌人再亡魂喪膽,總能聚集幾百精銳把十幾人纏住吧?那人家還有數萬鐵騎,喘過氣來,踏死十幾人不是跟說笑一樣?至於石亨和高禮的部隊,大都是步兵,指望他們趕過去,大致上十幾個非正常人骨頭都涼了。
“如晉!你答應過為師什麼?不許以身涉險!不許胡鬧!不許追擊!”于謙不是不知道乘勝追殺的好處,問題大明有那麼多騎兵麼?一班步兵怎麼去追殺騎兵?還是從小就在馬背長大的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