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根就不是理想主義者。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是因為信仰才跟隨丁一的。
升官發財,封妻廕子。沒錯,就是這麼庸俗。這就是他所有的追求。他當初也是因著這麼直接、平庸的原因,而投入丁一門下,當年的丁一,不過是一個容城來的鄉下秀才,理想?信仰?要胡山他們五人真的因為這些才跟隨丁一,那才真的有鬼了。
“教官,現時還要和肇慶知府、衛所等等衙門交接、迎送,君玥做不好這等事。”丁君玥並沒有去理會胡山所說的。給他一匹馬之類的說辭,“今天下午就有兩艘行蹤可疑的小舟隨流而來。看著我方的哨船要上去問話,便遠遠隔岸起了水,連船也不要地走了,怕就是侯大苟的水軍探船。”
胡山沒有回應她的話,再怎麼說也好,不論是水輪的安全、探子船的到來都好,這根本就是一場雞同鴨講兩不相干的事。胡山是執著於丁一出事一切皆休;丁君玥是要按著丁一的安排,把這工場、水輪、工匠保護好。
“這些並不打緊。”胡山是這麼對丁君玥說道,“只要先生無恙,一切盡毀也可重來。”
丁君玥望著胡山那比丁一還成熟的臉龐,良久才開口道:“大師兄,先生也是人。”
這句話卻把胡山的火氣盡數撩了起來:“你也知道先生也是人麼?那你跟我說說,那三十六人,如何在侯大苟能夠幾乎全陷廣西全境,還有餘力殺到廣東、湖廣的兵馬包圍中,全身而退!正是先生……”
“去哪接應?怎麼接應?”丁君玥截斷了胡山的話,語氣裡卻有遮掩不住的哽咽,“大師兄,你這是要帶著大夥去死啊!根本就不清楚先生往那個方向潛入,整個廣西承宣佈政使喚司這麼大,咱們是衝著懷集方向去?還是衝著桂平方向去?或是衝著梧州去?”
本來胡山就是求死,他壓根不認為丁一可能全身而退。不過此刻他就難免老臉發紅,被這麼個小女孩拿下,他倒真的無所謂,不過是師門裡的糾紛,算不得什麼,在胡山看來。但被丁君玥這麼揭開來逼問,他就有些無言以對了,只好喃喃地強辯道:“我等出兵,也好為先生吸引些敵軍……”
“只怕沒找到先生算好,要是找著先生,咱們帶著這二三千人新丁,想不引起侯大苟注意是絕不可能的,到時把敵人引到先生跟前,那些未經訓練的新丁,是必定崩潰的,到時你倒死了乾淨,先生如何收拾這殘局?”她說著說著,竟淚水也垂了下,“我好不容易有了個爹,你以為我不擔心麼?大師兄,你就不能振作一些嗎?”
胡山沉默了。
但丁君玥卻邊抹著淚邊說道:“好,咱們聽你的,把這幾千新丁帶上,都去死!等先生回來了,人也沒有了,工場也沒了,新丁也沒有,你當先生是神仙,吹一口氣這些就會回來嗎?大師兄……”
“好了,不要再說了。”胡山站了起,拍打著身上沾著的草芥,衝著丁君玥說道,“你要我幫手做什麼,就說吧,不過話我先說在前面,你別搞什麼眾人之前,讓其他同學給你打上若干軍棍,還是抽上幾鞭向我賠罪的把戲……”他看著丁君玥驚愕的表情,無奈地苦笑,“你大師兄雖沒出息,又不是沒腦子。”
只是胡山卻是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丁一傳來什麼不好的訊息,他便要了斷自己隨丁一而去,這是對於他的家人來說,最為安全的措施,他可不比其他的弟子,淡馬錫現在主事的是誰?忠叔只管軍兵,他們五人的家眷和淡馬錫的民生,可是在某位已“殉國”的司禮監前太監的管理之下。
胡山不認為丁一出了事,以那位的性情,聽著他還沒死,會對他的家眷留手。
總之,他是一個沒理想,沒信仰的人,他對於丁一,就是一種舊式的效忠。
相比之下許牛要比他強出許多,沒有如他這般的慌亂。不過關於丁一又是親身冒險的事,在許牛的堅持下,還是修了書信,教人傳到南京給魏文成,再由魏文成和在京師的朱動、在容城的王越一起商量,南京、容城、京師三地的雷霆書院,應做如何的佈置和反應。
因為許牛擔心著,一旦丁一出事,朝廷會不會派人下來接替丁一的職位,接管他們招募到的軍兵?到時籍口他們失了主帥而由杜子騰開始,丁一的弟子全部被一擼到底呢?不論如何,要讓京師和容城那邊做好反應的準備才是。
至於胡山則完全表示他不管了,他只負責丁君玥交給他的任務,跟當地的衙門的接洽和後勤上的事務。
而不知不覺之中,在廣西軍務總督衙門行轅裡,竟成了丁君玥這個女孩在操持著諸般事務的決斷,許牛更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