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於這兩年來丁一從不曾鬆懈的訓練,讓他看起來格外驍健修長,於名士的光環下。更有一副好皮囊,怎麼能不教這些女人傾心?這便愈加的讓她們著迷。她們圍繞在丁一的身旁。賣弄著混身的招數……
不要以為這些女郎都是娼妓。一個人字旁和一個女字旁,是有很大區別的。她們都是不賣身的,賣不賣身自然不是她們之中的大多數人能說了算,只不過一旦明碼實價賣身,這身價自然也就跌了下去。
貧苦人兒聚集的棚窩之中,撩倒處裡的苦命女人。要接多少生意才能頂上一次醉仙閣裡女校書詩琴夜談的纏頭?她們是多才多藝的,琴棋書賦都是信手拈來,絕對不會教人膩得生厭。
此時便有人擠不到丁一身邊,取了一把琵琶倒持。隨手一拔,卻便是丁某人處流傳出來的那曲《烽火揚州路》,便有女郎聽著,取了兩根筷子,就著身邊盛裝果疏的盤碟敲擊起來,那鼓點合著急催的琵琶,真個絲絲入扣,使得丁一聽著,不覺回首張望,卻迎上明眸亮齒的展顏一笑。若不是心中有事,丁一隻怕也會醉倒在那倒持琵琶的女郎,那一剪秋水也似的眼神之中。
丁一隻覺這般下去,自己終是難以掙扎這溫柔鄉的糾纏,若是身邊環繞的女子,都是面目醜陋可憎的,或是言談媚豔俗庸的,那他倒也可以視之無物,偏偏都是膚肌如雪面目如畫,何況人家是投其所好,說的是“平沙萬里餘,飛鳥宿何處。虜騎獵長原,翩翩傍河去。”唱著的是“”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末了呤上一句“男兒何不帶吳鉤!”再持觚在手,脆生生斷喝一聲:“壯哉!若教生為男兒,敢不效丁容城?”過來勸酒,只是男人,如何拒絕?
除了仰首飲下這一杯,丁一還能如何?就算要焚琴煮鶴,也要有個發作的由頭,總不能無故拔拳而起,給這些嬌滴滴的女郎飽以老拳吧?那傳將出去就不是名士狂態,也不是焚琴煮鶴,而是撞了邪、鬼上身了。
裝瘋的下場是不好的,盧忠便是一個例子,丁一可不打算這幹。
“諸位盛情難卻,學生便獻醜一番。”丁一對於群美相邀他譜上新曲新詞,沉呤片刻之下,卻便點應頭,只是說道,“一時之間,有感而發,詞句直白,還請諸校雅正才是。”立時便有人去尋筆墨,有人去拿樂器,只教新詞一出,便好學去。
楊善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在一旁煽動著:“以白話來譜詞者,如晉是古來第一人,便是白居易,論起這直白,也要退讓三舍。”這哪裡是讚歎?這分明是嘲諷了吧,再加上楊善又添了一句,“直白之中韻味,老哥哥是太俗,品不出來,不如還是依著格律來吧。”
丁一卻不去管他,屈指在几上敲了幾下節拍,便低低呤唱起來:“這樣深的夜,下過雨的街,連星光就要熄滅……”他抬起頭來,望著那些已依著旋律開始伴奏的女郎,卻唱出一句,“你赴的,是什麼樣的約?”
本就說是有感而發,加上這樣直白的詞句,卻讓那些女郎不覺聽著心頭一顫。
丁一苦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唱了下去,當他唱到最後:“若是我身在誘惑的街,若是我生在沉倫的午夜,你的心是否會為我而淌血?從此心絕……”卻又抬頭顧盼四望,身周麗人竟皆垂下螓首,隱約有哽咽之聲。
讓人低泣的,不是丁一略略走調的歌,不是直白得如市井間說話的歌詞,而是她們自己的影子,她們那在午夜裡孤單的身影,她們那合了眼緣卻因著錢財、家世無能相守的良人,她們弦上的珠淚,本便在心田,只是此時被丁一抹出來而已。
“唉,煞風景的丁如晉!”楊善無奈苦笑起來,揮了揮手教那些女郎退下。
只是她們抬起頭望著丁一,卻不再是看著那個名動天下的丁容城。此時的丁一,對於她們來說,卻已不是方才的丁一,有麗人從他身旁行過,掩淚低嘆:“若有容城相守,奴自是無一所缺!”卻掩泣頓腳而去。
也有人嫋嫋拜下,卻是稱道:“容城先生可恨,奴是命薄,安是心野?”可恨是在於丁一偏偏勾出她們刻意維持的笑臉,點破心間那線世故,生生把這悲傷洩了出來。也有佳人苦笑道,“容城先生威鎮關外,名動天下,如何又來做柳七變的行徑?唉……”
丁一也只能苦笑著一一答禮,只不過對他來說,這些女郎總算退下,使有了難得的清靜,方才能與楊善說些正事:“楊哥,你不會無緣無故來對我說一聲‘時日無多’,叫得小弟來,想是有教於我,何必如此相戲?”
“是,老哥哥請你來,自然不會是為了嚇你,也不是來領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