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能做的,就是茶餘飯後和身邊也一樣漸漸老邁的親兵,回憶一下當年的沙場浴血,所謂夢迴吹角連營,大約便是如是了。
而兵部的效率是極快的,下午馬上就委任了孫鏜任總兵官,即日北上密雲及兀良哈三衛鎮守,改密雲前衛為安北中衛,又擬在三衛分設安北前、後、左、右四衛,孫鏜當然不會孤家寡人前去赴任,隨他前去的還有一萬團營精兵,畢竟三衛之地站穩了,京師也就壓力減弱。
當然孫鏜又領了安北都督府左都督的職位,算是丁如玉新鮮出爐的上司,但這些,其實已經跟丁如玉沒有干係了。除了跟著丁如玉留在京師的二百悍卒之外,關外的數萬虎賁,便已不幹丁如玉的事。可以預見的是那些軍兵必定會被拆散填充到新設的諸衛之中,隨後在不時發生的邊關戰事裡,或是力戰殉國,或是改換門庭投靠,或是耽誤戰機被處置……
丁一見著如玉回府來,倒是仍舊笑著教她去換下衣甲,但當喝退左右之後,丁如玉一下子就跪倒在丁一面前,因為她身披三層甲,水力鍛床衝壓成形的腿甲,砸在水磨青磚上,卻是響亮的動靜:“少爺,如玉做錯了!”從兵部門口接旨,復出城外教那隨行二千軍馬回密雲,又挑了二百自願跟在她身邊的悍卒,再回到金魚衚衕。這來來去去的一路,開始接旨時的得意,早已消散無跡,她本就是聰明人,這一路早就想通了:這一回她真是惹禍了。
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兵權,也知道丁一為什麼要竭力支撐她在關外的這支軍隊,而現在,因為她自己的鬧騰,就把丁一先前的努力,全都化為烏有。別看一門兄妹兩伯爵,就覺得自己擠進了勳貴的圈子裡,其實他們離勳貴圈子還很遠。大功坊徐家就不提了,英國公這樣的,就算張輔死了,他在軍中多少門生子侄,那不是皇帝或兵部說調離就能調離得了的。
或者就說朱永吧,他父親死了,但朱永長成了,之前追隨他父親的將領,便奉他為主,聽他號令,這叫勳貴;丁一和丁如玉,別說子侄,連兒子都沒一個,現時被孫鏜接了手,不用一年,誰還會聽丁如玉的招呼?而丁如玉,掛著個從一品的都督僉事又能給舊部幫上什麼忙?什麼也幫不上,時日久了,還有什麼舊部?
“不打緊,你平安便好。”丁一笑著將她抱了起來,還如當年在容城一樣,捏了捏她的臉蛋,對她道,“怕什麼?小丫頭,你這官升得夠快的了,只可惜不論你當上什麼官,你都是少爺的如玉……不用擔心,便是這天塌了,也有少爺在呢。”他安慰著她,並沒半句責備。
而在丁如玉含淚退下更衣之際,廳裡的陰暗角落卻有人開口道:“這般縱她,不是好事。”
說話的,卻是向來極沒存在感,也幾乎從不出聲的影子,連他也看不過去了。
正因為他存在於丁一身邊的黑暗之中,所以他也很清楚丁一對於關外這支軍隊的付出。
“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丁一聳了聳肩,卻是這麼回應著影子的問題。
於是影子就沉默了,他知道丁一接下來準備要做什麼,按照計劃,文胖子的特種大隊,會在一個月裡分批滲透到京師裡來,丁一要求無聲無息地把這一支拳頭部隊滲透到京師裡,必然就是要做大事,大到一旦事敗抄家滅族的事;而且影子還知道,雷霆書院京師分院裡的學生,有至少四成人,已經被輪換到容城書院,而從容城書院輪換來的人,無疑都是丁一的崇拜者,而這六七百學生,按朱動的彙報,已經進行了六十課時的行進射擊練習了,這批學生,丁一是計劃在文胖子人員到位之後,開始給這些學生配置遂發槍。
如果加上丁如玉的二百彪悍騎兵,來增強衝擊力,也許真的不失為一件好事。
第一章伴君如虎(七)
只是丁一緊接著說的一句話,讓影子失去了搭話的興趣:“戰爭,讓女人走開。這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影子連搭腔的興趣都沒有了。當然他並不贊成女人去陣列於前,但關係到丁一要做的事,這種只能勝不能敗的事情,這當口、這時節,還能講究這些東西?再說又不用丁如玉去衝鋒陷陣,有必要這麼虛偽嗎?影子很清楚,如果丁如玉拿起刀能決定勝利,丁一絕對不會因為她是女人,而去拒絕讓丁如玉握緊刀柄。
而這個時候,劉鐵便來稟報,說是騎兵連入城,已到府裡,他已把一百多名騎兵連計程車兵安置下去,並且遞上王越的信件,主要是述說了為什麼派出騎兵連,光明正大入城的原因。
丁一想了想,對劉鐵這麼說:“你讓容城那邊,動作加快,可能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