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言的眼中,一片清明,顯然一早便知道了這些事兒。
紫依眼皮一跳,面上立即漲的通紅,忙跪下道:“求主子責罰,奴婢不該給明月閣惹事!”頓了頓,聲如蚊蚋地道:“不是紫雲,是奴婢!”
“哦,竟然是你?”杜恆言眼中閃過一點笑意,其實她一直很喜歡榮延院的這個小廝,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把他弄過來。既是和紫依有情分,用著倒也算放心。
對紫依道:“起來吧,是你,我還更歡喜!”
這話卻是明顯將她和紫雲分了生疏遠近。
紫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杜恆言:“主子,紫雲?”
杜恆言道:“紫雲啊,先讓她在府中好些歇著吧,過些日子,讓她出府吧!”
來了大趙國這麼些年,她對草菅人命一事,竟還有些做不出來,紫雲那一日裡,明顯是看中了慕俞,這些日子在明月閣中養尊處優的,諸事託給紫依做,儼然是明月閣半個小娘子。
以往無事,紫雲倒不顯得什麼,現在,倒開始蹦躂了。她若是想做點什麼,明月閣的女使,倒要好好換一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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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頭,洗漱完,元氏讓女使和凌媽媽下去,對著一旁看著書的老頭子道:“今個阿言和我說,婉婉看中了張家小衙內!”
杜太初手中的書,“嘶拉”一聲,被扯了一塊角,一邊皺著眉心疼書,一邊又問道:“此事屬實?”
元氏嘆道:“我也不知,阿言倒是言之鑿鑿的模樣,我想估摸是假不了!”
見自家老爺也皺了眉頭,忍不住又道:“雖然同是孫女,我私心裡更偏疼阿言一點,這回又是張家小郎君自個看中的阿言,他若是看中的是婉婉,我也就不說了,可是,他看中的是阿言啊!這是阿言的姻緣啊!老頭子,這一回,即便是聖旨,我也不想再委屈了阿言!她肅王府勢大,這些年坑的我們還不夠嗎?”
元氏想起死在自己跟前的秋容,眼淚便掉了下來,“老頭子,這府裡,我們也別住吧,帶著阿言回明月鎮吧!什麼榮華富貴,我都不稀罕!”
杜太初拍了拍老伴哭的打顫的背,緩聲勸道:“老婆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榮華富貴不稀罕,兒子、孫子還要不要?莫急,莫急,會有法子的。”
元氏擤了鼻子,道:“還能有什麼辦法,過些日子,丹國的使臣便要到了,肅王府閒得下來?”
元氏一想到這些年的糟心事兒,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都後悔當年讓呈硯去從軍,平白惹了這麼一個禍害。倒不如一家人守在一處本本分分地過日子。
杜太初聽了這話,沉默不語。
第39第
一早; 紫依服侍著杜恆言洗漱好,剛在黃花梨五屏風式喜上眉梢鏡臺前坐下,琉璃珠簾又被輕輕撩起; 帶著一陣淡淡的蘇合香; 紫雲笑著走過來,問道:“主子; 今個奴婢給您梳一個百花髻可好?”
杜恆言從銅鏡裡頭看著她今個著了一身綠襦裙,外頭套著一件半臂對襟緋色褙子; 襟口繡著兩排繁複精緻的纏枝花; 褐色的枝上頭挑了嫩黃色的小花; 一朵一朵,十分醒目。
再望上看,梳著的是玲瓏髮髻; 髻前頭配著枚文殊滿池嬌金分心,杜恆言記得,那是新年的時候,她賞的。
紫雲一身裝扮不算出挑; 卻又每一樣都是花了心思的。
杜恆言淡道:“百花髻太繁複了點,我倒不喜歡,梳垂鬟分肖髻吧; 紫依你去將前些日子二孃送的珠花步搖尋出來。”
紫依自去妝匣裡找,杜恆言問紫雲:“今個輪到你還是紫依陪我去書院了?”
紫雲拿著檀木梳子輕輕地梳著杜恆言的一頭青絲,一邊笑道:“主子,奴婢前些日子懶怠了些; 勞紫依幫奴婢多擔了好些事兒,奴婢這兩日細想起來,有些過意不去,這幾日便由奴婢陪著。”
紫雲微微一動,身上的蘇合香越發的清晰,杜恆言鼻端有些不舒服。
她素來不喜歡這些香料,明月閣裡或是燃些果香,或是擺兩盆綠植,這些香料自來是不用的,她總覺得有腐蝕的味道。
杜恆言依稀記得,當年她來府裡沒有幾日,阿婆從人牙子手裡買回來了紫雲和紫依,細算起來,也有九年了,這些年,她自問待紫雲和紫依尚可,不會動輒打罵,偶爾還和她們說笑幾句,沒成想,還是有這喂不飽的野狼。
杜恆言拿著素淨的帕子輕輕擦了鼻子,淡淡笑道:“今個還是讓紫依跟著我,我託凌媽媽去一趟牙行,再採買一個小女使,你隨凌媽媽一道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