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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箭抱著昭武江南搖搖晃晃地走進樹林,找了一塊平坦的草地把她放下,然後跪在她身邊,上身趴伏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著,劫後餘生的興奮和肉體上的傷痛交織在一起,讓他渾身震顫不已,心靈上的堤壩在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後,轟然倒塌,幾個月來鬱積心中的憤怒和痛苦如同洪水決堤一般突然爆發了。
斷箭猛然抬起上身,仰首向天,雙手高舉,縱聲長嘯,嘯聲蒼涼和痛楚,直衝夜空,接著嗓音突變,嘯聲裡帶著嘶啞悲慟的嗚咽之音,就象一隻殺出重圍的野狼,正在月光下悲聲長嚎,血腥和恐怖霎時瀰漫了整個山谷。
暮色將臨,深谷裡的樹林漆黑一片,隱約能聽到從遠處山峰上傳來的陣陣急促號角。救援的昭武衛士聽到了斷箭那持續的長嘯,奔行方向很準確,速度也非常快,透過厚厚的樹梢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一片火紅色的耀眼星光正從陡峻的斜坡上急速飛來。
斷箭閉上雙眼,仰身倒在草地上,無力呻吟著,忽然他想起昭武江南一直沒有聲息,急忙翻身坐了起來,伸手輕撫她的雙腿,關心地問道:“這裡痛不痛?能不能活動?”
昭武江南的襦裙緊貼在身體上,曲線畢露,玲瓏誘人,高挺的酥胸正隨著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如雲黑髮凌亂四散,遮住了她的面孔。斷箭看她沒有任何反應,心裡著急,手上稍稍用力,又問了一遍。
“不痛。”昭武江南顫聲問道,“你呢?”
“骨頭沒有斷,只是一些擦傷。”斷箭暗暗吁了一口氣。她要是死了,自己刺殺的罪名就算背定了,那時室點密傷心欲絕,恐怕要發動戰爭,而粟特人肯定要向大周發動瘋狂的報復,大周將會因為自己的過錯而遭受災難。僥天之倖,感謝上蒼,感謝天神……斷箭暗自祈禱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握住了昭武江南的手,正想安慰兩句,卻聽到昭武江南傷心地說了一句話,“我不該讓你握住我的手,我是受到惡魔詛咒的人,我不該害你……”說到後來哽咽難言,輕聲飲泣。
“詛咒?”斷箭嗤之以鼻,低聲笑了起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估計我是惡魔它爹,惡魔豈敢謀殺親爹,哈哈……”笑聲牽動了傷口,痛得他慘哼一聲,齜牙咧嘴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昭武江南轉頭看向他。長髮散開,露出一張蒼白的麗臉,沒有一絲血色,臉頰上掛著幾絲殘淚,烏紫的櫻唇不停地顫抖著,眼神也有些呆滯和恍惚。“你沒事吧?”斷箭暗自吃驚,伸手放到她的額頭上,觸手一片冰涼,“你這樣會得風寒的。”斷箭急忙把她抱進懷裡,緊緊摟住,“你的人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
昭武江南蜷縮在他的懷裡,溼漉漉的嬌軀抖動得越來越厲害。斷箭束手無策,連聲長嘯,促催援兵加快速度。
“詛咒,惡魔的詛咒……”昭武江南閉著眼睛,俏臉緊貼著斷箭的心口,喃喃低語,“惡魔來了,他會殺了你……”
“想殺我的人多了,也不在乎多他一個。”斷箭不屑地說道,“我就不信你被惡魔詛咒了,如果真有惡魔跟著你,叫他變頭狼出來吃了我。”
“嗚……”一聲悠長淒涼的狼嚎突然從山谷中傳來。
斷箭寒毛倒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這也未免太恐怖了吧?
昭武江南驚叫一聲,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斷箭,“狼,火焰山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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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昭武衛士把他們的攝政女王救回了寺廟,寧戎寺漸漸安靜下來。
在昭武江南的授意下,“李丹”受到了保護,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場意外是因為女王貪戀火焰山美麗的夕陽而導致。突厥人、高昌人、粟特人和寺廟和尚們心驚膽戰,他們跪在佛像前感謝神領的佑護。如果女王出了意外,後果不堪設想,偉大的可汗室點密會大發雷霆,木頭溝河谷上上下下數千人都有可能成為女王的陪葬。
斷箭疲憊不堪,全身痠痛,擦傷也很多,但時間對於他而言太重要了,他拒絕了女王巫醫的療治,只是隨便處置了一下傷口,換了一身衣服,匆匆吃了幾片鮮嫩的羊肉,喝了一大杯醇香的葡萄美酒,便立即提出約見長沙王陳叔堅。
“鴻烈公,你最好還是躺下休息。”康國大臣何林一直陪著他,突然聽到這個要求很詫異,“王上要親自參加你們的會談,她身體欠佳,今夜恐怕不行了。”何林三十多歲,高大英武,濃眉下有一雙沉穩而精明的眼睛,最讓人注目的是他的鬍鬚,修整得非常漂亮,無形中增加了他的高貴和威武。他是昭武九姓國的何國王室宗親,其家是名震蔥嶺東西的豪族,曾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