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關鍵的五天內,長孫無忌向東望眼欲穿,竟然沒看到大唐前來支援的一兵一卒。
夜裡,城外的馬車聲還來往不絕,斷糧了差不多三天,東線蠻族聯軍自身就渴死了數千人,此時全軍都屬於一個虛弱的局面,不過從昨夜開始,交通再次通暢,數以萬計駱駝戰馬馱著****,麥子,還有吐魯番盛產的葡萄已經補給了過去,被圍的蠻軍戰力已經開始回升。
聽著叮噹作響的馬蹄車輪聲,還有城外胡人的吆喝聲,俘虜,傷員的哭泣聲,整個磧口城幾乎變成了一片死地,依靠在城垛的唐軍將士沉默而不語,營房裡的軍士們寂靜一片,看似所有人都彷彿睡著了一般,可靠近過去,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直勾勾的看著頂棚。
一股叫絕望的神情的瀰漫著每個人的眼睛,整個夜中,也只有傷員的痛叫還有戰馬的嘶鳴聲偶爾傳來。
磧口縣衙,駐軍堡壘的大堂上更是一片死寂,血戰倖存的河洛將領們垂頭喪氣,東倒西歪的依靠在堂內,長孫煥此時也失去了那股子銳氣,疲憊的躺在地上,整個堂內,也只有長孫無忌一個人還在蠟燭下奮筆疾書,時不時竟然咬牙切齒兩下。
足足小半個時辰,一副墨跡嶙峋的奏疏才被他意猶未盡的吹乾,小心翼翼的包裹在黃色封皮中,這才突然狠狠敲打了下桌子。
到底是司空,而且長孫無忌還是關隴士族的首領,呼啦的一下,東倒西歪精神不振的將軍們全都下意識蹦了起來,驚愕的看著長孫無忌。
“諸位,仗打成如今這個局面,是老夫指揮不力,判斷不明!老夫愧對大家了!”
堂堂司空都親口對大家道歉了,那些將們還是趕忙紛紛還禮,七嘴八舌的勸說道。
“司空不必介懷,天意如此,非戰之過!”
“司空盡力了,將來哪怕見到陛下,陛下也不會責怪的!”
可是一片勸說中,長孫無忌忽然惡狠狠的猛地將奏疏排在了桌子上,看著驚愕的軍官們,悲憤的高叫道:“老夫之錯,並非盡忠職守,而是沒有料到國難當頭,竟然還有小人矇蔽聖上!李輔國北衙禁軍為何失期?我朝大軍為何停滯不前,坐失大好良機?一定是李輔國這個閹人徇私枉上,矇蔽陛下!”
都說敵人才是最瞭解對手的,此時長孫無忌也是想了個七七八八,在那些麾下將軍們跟著他一塊咬牙切齒中,猛地將那奏疏扔給了自己次子長孫煥,在他驚愕的神情中,激動的拍著桌子叫嚷著。
“今日蠻兵大勝,夜裡定然疏忽,城內還有戰馬六千,汝等馬上集結兵士,從東面突圍!如果你還是我長孫無忌的兒子,就一定要把老夫的奏疏交給陛下,一定要為大唐除掉李輔國這個毒瘤!”
結果奏疏愣了愣神,長孫煥卻立刻驚訝的大叫道:“那父親您呢?”
“老夫已經無顏再回長安,況且老夫為磧口城大總管,豈能棄城而逃?”此時風燭殘年的長孫無忌,倒是多了種格外威風凜凜的氣勢,滿是決然,長孫無忌堅決的喝令道:“今夜子時,老夫為先鋒,率領親兵去襲擊西面胡虜蠻族的大營,為你們創造機會,爾等分六路突圍,務必要向西尋找到我大唐主力!”
“不!父親,孩兒率長孫家親兵去襲擊胡虜大營,父親您帶著奏疏突圍吧!”
“司空,讓末將為誘餌,您突圍吧!”
“不,還是讓俺來做誘餌,您和公子突圍!”
紛亂的爭吵聲響成了一片,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生死關頭,受長孫無忌所感,幾乎人人都爭先恐後搶起了這個必死的任務,然而誰都沒想到,咣啷一聲刀響,長孫無忌竟然狠狠地拔刀出鞘了,一刀砍在了桌角上。
“老夫為全軍統帥,軍令如山,誰敢違抗,斬!”
眼看著堂下一片寂靜無聲,長孫無忌又是苦笑著對著諸多將領大大做了個揖,悲聲說道:“老夫為相三十餘年了,侍奉過三代君王,難道你們忍心老夫年老還遇此大敗,回去受辱於小吏之手嗎?”
在華夏,名聲可比性命還重要,長孫無忌都如此說了,諸多將領終於沉默不語,長孫煥還有其他幾個長孫家族的後輩泣不成聲,長孫無忌亦是無奈拍了拍他們後背,旋即陰沉的命令著。
“傳老夫將令,預備突圍!”
城內,休息的軍士們全都被叫醒,點著烈烈火把集結在了校場,那些輕傷員都那起了武器,每個人都預料到了今夜即將發生的大事,一個個全部都面沉如水。
長孫無忌自己亦是披上了盔甲,親自騎著馬到了校場,目光幽幽的看著三軍,老長孫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