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規勸這孩子的話,不止是他,連杜氏都說過不少,可這個孩子,太過自負,又對別人戒心太深,固執得叫人有些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好了。
“那你跟阿叔說說你的計劃,這總行了吧?”江棟只好退了一步。
這倒沒問題。
杜衍的頭一句話便是:“孫家不是仁善之家,不宜為鄰。但硬用手段趕走他們,只會引來他們更深的忌恨,到時候我們就防不勝防了。是以,我昨天找嚴松和嚴柏幫忙,請他們為孫二和孫五布了個鬼神之局,只要令他們相信,他們再住在這裡就會有災煞,他們自然會想法子自己搬走。”
這只是個才七歲的孩子……他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來著:才剛執筆亂塗鴉吧?
江棟頓時生出“廉頗老矣”的慨嘆:“小小年紀,思慮過甚,不是好事。再說,”他聲音突而嚴厲:“你以為你天縱奇才,別人都是蠢蛋傻瓜等著你算計嗎?這一次,你以為猜測有人搞鬼的只有我嗎?告訴你,我前腳去了銅鑼坊,孫通後腳就去了!要不是我警醒,從後巷走了,現在已經被他發現了。若是被他這樣的人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都不需要有別的證據,他就能把矛頭轉向我們!到時候,你覺得他會先報復誰?你能承受他的報復嗎?”
早在江棟扔出那條繩子的時候,杜衍便是心頭一涼,待聽完他的話,他只覺冷汗涔涔,像被鞭子抽了無數遍一樣!羞恥,難堪,後怕——
然而,江棟的話並沒有說完:“阿敬,你是比其他人聰明,很多事,阿叔不必教你,你自己就會了。可你必須明白,陰謀詭計,始終是小道。只要有心,就能查出破綻。想沒有破綻,只有走正道,坦蕩做事,直道而行,方是我輩君子所為!”
“可對付這樣的人,如何坦蕩?罵他們,打他們嗎?”杜衍終於不再沉默,有些急切,有些委屈地問道。
終於露出了孩子相,這才對嘛。
江棟一笑:“這一回,阿叔再教你一個道理,叫,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等著便是。”
江棟走後,杜衍又在房中站了一會兒,直到夜風襲來,他才注意窗戶沒關,往窗邊走了兩步,忽然一顆梳著雙丫髻的小腦袋探出來,下巴擱在窗臺上,望著他直笑。
杜衍:“……”他抬手勾掉了插銷。
“哎哎,”江月兒急忙扳住窗戶,笑眯眯衝他道歉:“對不住啊,我不知道你在為我報仇,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阿敬,你對我真好。”
杜衍:“……”這麼失敗的報仇並不想提好嗎?
見這丫頭還懵然不知地衝他討好作揖,杜衍鄙視道:“連牆角都聽,你也好意思。”
江月兒才不生氣呢:“我是來找你才聽見的,又不是故意的。”還道:“阿爹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我這叫,多聽牆角多受益。我不聽還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些事呢。”
杜衍面無表情:“……”瞧她得意的!
第40章
杜衍夜不歸宿的事才過兩天; 這天中午下學; 江月兒跟著阿青回家時; 就見孫家雜貨鋪前面圍了好些人。
她心裡好奇發生了什麼事,又因是孫家的事,不敢上前去湊熱鬧; 好容易看見個熟悉的人; 趕忙叫了聲:“葫蘆哥!”
被江月兒叫“葫蘆哥”的那個是福順樓的跑堂,大名叫胡祿; 長得一副機靈相; 就是生得瘦小了些。當天就是他看見江月兒受欺負; 跑去後廚報告自家老闆的。這些時日; 江月兒每天從酒樓門口經過,總會跟他說幾句話。
江月兒問他:“葫蘆哥; 那家怎麼了?”
胡祿笑道:“孫家老二出事了。被人剪了舌頭; 一張嘴就是一嘴的血,還在腦袋上開了個洞,下面也——”想起面前的是兩個姑娘,倒不好再說下去,一臉暢快道:“這惡人總算得了報應。”
江月兒先跟著笑了兩聲; 突然想到前天孫家兩兄弟“撞鬼”的事; 一時笑不下去了:該不會孫家老二也是阿敬找人打的吧?
她死活拽著阿青回了學堂; 把杜衍叫出來,將孫家老二的事說了,緊張問他:“是不是你乾的?”
杜衍立刻便猜到; 是阿叔有所動作了,只怕這才是第一步。
面上冷了下來:“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出爾反爾的?”冰著臉進了書齋。
江月兒莫名其妙,轉頭問阿青:“他怎麼了?”
阿青自然更摸不著頭腦,猜道:“衍小郎是生氣了吧?”
生氣?江月兒悶頭走回家,忽然想起來:對啊,他昨晚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