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衍在旁邊看了半天,見江月兒猜來猜去,始終不得其所,咳了咳,道:“你說,阿叔會不會在這得罪了人?”
“不可能!”江月兒最崇拜她阿爹,哪聽得了杜衍這麼編排她阿爹?氣得站起來要走:“你再瞎說,我就——”
“你就怎麼了?”杜衍硬把她扯回去坐下,道:“你急什麼?不然我問你,為什麼你出生以來阿叔阿嬸從沒回過鬆江?就連這次外公外婆要回來,也只叫了我們兩個來送?我們頭一回出遠門,他也太放心了吧。”
“那不是還有外公外婆照顧我們嗎?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要不是我那個夢,阿爹也不想放我走。再說,還有我娘跟傅家的事嘛,萬一他回來了,傅家人不是要瘋?我爹也是——”漸漸說不下去了。
杜衍冷睨著她,道:“你自己也不信吧?你想想,阿叔什麼時候怕過事?便是傅家有王府長史的親戚又怎麼樣?阿嬸他都敢娶了,還怕回來一趟澄清謠言?”
“那你說為什麼?”江月兒氣悶道。
杜衍讓荷香進來收拾了盤子,問她:“你這小半天在宅子裡,打聽了些什麼,先跟我說說。”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江月兒嘀咕一句,把從王嬸那問到的事告訴給了他。
杜衍陷入了沉思中。
江月兒就眼巴巴看他。
半晌,他吐出一口氣:“我想,阿叔或許當年惹了個大|麻煩,所以才不得不剛成婚就遠走他鄉,在楊柳縣隱居這麼些年。”
“你不是說阿爹不怕麻煩嗎?我阿爹才不是怕事的人!”江月兒萬沒想到他想了半天,就是這麼個結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杜衍嘆氣:“你急什麼?麻煩也有大小之分,要是阿叔能處置好,當然不用走,但處置不好,不走就有性命之憂,那他還不走嗎?”
“什麼麻煩有性命之憂?”江月兒警惕道:“我告訴你,你別想胡說誆我!我爹可不是你那個倒黴爹,他才不會是罪人!”
杜衍:“……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
江月兒鼓著嘴,一下犯了疑心病:“誰讓你老是騙我?你不會現在又想騙我,說是我爹原犯了大罪,被官兵抓到,才會有我夢裡那一出,跟你那個倒黴爹沒關係吧?”
杜衍:“……你還想不想聽我說了?”
江月兒哼哼一聲:“說吧。”
“那就別再提我爹的事,我不是說過,那有可能不是我爹嗎?”杜衍先說了一句。
江月兒哼道:“你可算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年你去縣尊大人家吃宴時,都有個客人說了,說你像他一個故人。那個客人是誰來著?雲州通判吧?也是個當官的。那他故人還能是誰?肯定是你那個巡唔唔唔——”
杜衍一手把江月兒的嘴捏成個喇叭花,直到看她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才放開她,道:“你再瞎說,我還捏你的嘴。”
江月兒瞪著眼睛,張張嘴,見杜衍舉著右手,虛握一下,嘟了嘟嘴:“不說就不說,那你也不準說我爹是罪人。”
杜衍嘆氣:“我什麼時候說阿叔是罪人了?你不想想,他要真犯了大罪,那外公為何還會把女兒嫁給他?我是認為,他可能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比如,權貴。外公文人出身,收留罪犯或許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但假如收留‘得罪了權貴’的人,可能就對他沒那麼要緊了。畢竟我們讀書人很講究一個‘不畏權貴’,阿叔若真得罪權貴要遭大難,外公很可能會因為同情他而幫他。”
“是哦……不是,你的意思,是外公可能知道我爹的事?那我們去問外公啊!”江月兒急道。
杜衍忙攔住她:“別去了,去也是白去。連王嬸都不知道,必是極重要極機密的事,外公不會說的。”
江月兒洩了氣:“怎麼這些大人們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把什麼事都瞞著人呢?”
杜衍心道:肯定是怕你著急亂來啊。
不過,嘴上道:“別急啊,我們不是還要在松江待一段時間嗎?總能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的。”
他這一說,江月兒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暫時不能回家,準備怎麼跟外公他們說?”
杜衍卻道:“你先別操心這事。我在想,假如阿叔真是得罪了權貴的話,你這段時間最好別出門,萬一被人碰到認出來,說不定就有大|禍臨頭。”
江月兒倒吸一口氣:“不會吧?”
杜衍板住臉,嚴肅道:“我可不跟你開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別一時開心,連累了一大家子人。”